嗯,他有事,我再等等。
直到七点,她将所有的耐心透支,才收到余味消息:你先回去。
她的小兴安岭蹭得蹿火,周群胡瑾打了三个电话,问她何时回来,她不停找借口延后,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屁股也坐到发麻,都只是为了等他,和他结伴,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可把她气坏了。
她走到路边伸手要拦车,胸口起伏的那架势,一看便知火气正盛,烧得贼旺,胡倾城鼓起勇气不怕死地拉拉她,她带着怒意问:“怎么了?”
“不是没钱吗?”胡倾城讪讪开口。周沫昨晚得到余味的借钱承诺便于今日中午做了回富婆,将口袋里的一百块全买了小零食,同宿舍人分享,这会真真叫身无分文,裤袋拉出来连个钢镚儿都没。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火气来日再发。
周沫恨恨地收回手,灰头土脸地走向公交站台,刷卡时她看了眼自己的公交卡余额,居然有1796,好想变现哦。
喧闹的放学时分,脚步声不断动荡,斜阳洒在学子身上,柔意满满。
教学楼某办公室内,气氛却冷冰冰。
余味站在班主任办公室,红木书桌上漫画铺陈,他的笔记本电脑压于漫画上层,银灰色金属面的戴尔,是个新货,三个无线网卡也被翻了出来,置于笔记本上,就像罪证堆叠一样。
李老师抄着手坐在椅子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样,不停叹气。
余味腾出手,手指悄悄避开老师视线回了条消息。可班主任当着这么多年,你就算动根头发丝他都能瞧见,何况是玩手机这种大动静,两人距离这么近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李老师拍拍胸脯顺气,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他起身一把将余味的手机夺过扣在桌上,“余味,我一直以为你是好学生,可你怎么能又是看漫画又是打游戏,行,你可以这两样都做,上帝要是真的赐予你天才的脑子就不会让你挂科。你入校可是前十名啊”
余味眼睛盯着被拿走的手机,方才字没打完,恨不能此刻用眼神敲击键盘,李老师的话他在左耳入口就将它封堵住,不让它有经过的机会。
余一书接到电话,推了会议穿过半个s市赶来,他向李老师问了个好,轻轻拭了拭额角的急汗,看到堆满的课余用物深深地滞住呼吸,“余味怎么回事?”余味当时说要买电脑他毫不犹豫买了最好的,家里台式也都安装了最高配置。
“余味的爸爸是吧,哎,本来我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以为他上课老睡觉是因为课都听懂了,懒得听,我们学校也有这种同学,结果考试成绩出来挂了红灯,他入校成绩那么好”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入校成绩,余味鼻孔轻出了口气。
余一书见他头歪着像个痞子,再加上之前屡次沟通无能,一股冲动涌上无处喷薄,当场将笔记本砸了,直接从三楼扔到一楼,一声咚响,零部件塑料四散分离,溅落一地,难以修复。
在场的三人只有李老师对笔记本的价值产生了疼惜。哎哟,两个多月工资。
余味余光注视了他一系列动作,看着笔记本在眼前消失,听见外面响起存钱罐炸开一样的声音。他挺直着背,对余一书的气愤举动毫不在意,表情也是那副不知何时只要面对余一书,就会挂上的不屑一顾。
余一书看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就想动手,偏又不行,气得只想抽烟。他听老师说,就是不肯服软,挨训时还在玩手机,他恨得牙痒,“余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字字落地有声,打在了余味的心口。
余味又是一声冷笑:“我就这样,反正你也不止我一个儿子。”
李老师见教育问题扩张成家庭伦理,一时尴尬起来,想来青春期的孩子很多问题其实都有家庭原因在,是他忽视了,也误解了余味那句话的意思,遂向余一书劝解道:“大人忙也要关心小孩,小孩多也要看哪个处于关键时候,高中肯定是最关键的,家长最好可以多投入点精力,关注他的学习。余味的脑子是很好的,做题思路我可以看出来的,麻烦余味爸爸耐心点。”
余一书拎着余味下楼,直接拽进车里,开回愚梦巷一路上,父子两都没讲话,各种盯着各自车窗外的风景,目光失焦。
余味越是沉默,余一书的火气越大,下了车也没管余味,直接冲到房里将台式砸了,院子里一台显示屏一台主机,被他用榔头不停地锤击。
余红余有才吓坏,站在一旁问:“怎么了这是?余味回来要用的”
余味走到院子门口,见到这幕,余一书背对门,冲父母说:“我倒是恨不得这是他。”说着又砸了两榔头,铁面凹陷,零件崩坏,屏幕破碎,塑料四分五裂,那一下下的榔头,一声声的击打,是余一书的泄愤,也敲崩了余味心里最后一点期盼。
爸爸是再也不会弯腰平视,柔声安抚我了。
儿子是再也不会因我的耐心而软下脊背了。
周沫到家时,院子里难得所有的灯都亮了。胡倾城跟在她后头,细细打量那夜她叙述的愚梦巷101院落。
同她想象的北京四合院不同,这就是现代化院落,只是外头的白墙青瓦骗了人。跨过矮门槛,是东西两户人家,正门对开,灯火通明,中间隔了目测五六米的空地,南边一圈种满了各色植被,郁郁葱葱,争相窜至无上限的空中。一株美人蕉已爬出矮墙,油绿的叶子蔓到另一户人家去了。
院子正中央,周沫见周群正在用麻袋装垃圾,她上前问:“怎么了?”众人神色凝重,没人招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