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垚在考试前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那时候我刚好进家门,妈说了几句就喊我过去接,拿过听筒后我听到许垚问我:“出去了?”“嗯,妈让去买个饼。”爸坐在沙发上正看新闻频道,目光放在屏幕上从未移开;妈关了油烟机,开始从厨房往餐桌上端菜;而我握着的座机听筒里有许垚的低语。面对这一场景我心中突然莫名产生了瞒着父母私通的背德感,自作多情地当下就想和许垚说几句应景的悄悄话,可偷偷摸摸的念头起了,却不知道有什么可说。无力感,是脊椎最先感觉到的无力感,我觉得我的腰一下子躬了。我发愣这会儿,许垚的话没停:“我刚出实验室,今年没法陪你过生日了,学校这一阵期末考,我还……”他那边还在说话,这时候妈在厨房喊我吃饭,我捂着听筒应完声便打断了许垚:“没事,你顾好自己就成。不说了,妈叫吃饭了。”我听筒放得很急,像扔烫手山芋一样,觉得扔下去就不用顾虑突然堵住的心情,可听见许垚急促的哎了一声后,我仍是又拿起来问他怎么了。许垚沉默了一会,声音像是拿不准主意似的:“可以吗?”我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他在说什么,回道:“可以,没事儿。”高考之前说不紧张都是假的,许垚那句表达宽慰的问话在我想象之中。可意料之外的是,那句宽慰竟和其他人说给我的一样无关痛痒。是有些不一样的吧?有吗?可能有吧。☆、高考,两天,飞快。熟悉的答题卡,熟悉的监考方式,熟悉的下考铃声,我们学校的模拟工作做得非常到位,有时候坐在考场竟模糊觉得像在学校里接上轮的模拟考一样。我却万分紧张,到了一种不受控制的程度,严重到考文综时眼神无法聚焦,盯着试卷我只能看见一堆蝇头小字,使劲眨眼也无法让自己看清题目。不该这样的。我企图让自己答题,可越答越心凉,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笔下在写什么。最后考完英语,收了卷子后监考老师示意我们可以返回教室取证件和文具。同一考场其他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轻松,我倚在门口走廊柱子上,迟缓地随着人流走进教室,恍惚中有些听不懂身边同学说的话,我缓慢地把笔和证件装进袋子,一时间觉得困倦不已,觉得每根骨头不情不愿地搭在一起,缝子里塞满了瞌睡。教室里的空调明明已经关了,我却觉得寒气绕身,困意和寒冷让我在走出考场时不禁打了个寒颤,迈出那个门槛的那一刻我又一个激灵,然后清醒地意识到:结束了。推掉了杨天卓约的夜机,我也没有去和班里玩的好的人k歌刷夜,我现在只想回家,然后,睡上一大觉。躺上床的那一刻我尝到了短暂的轻松,乏力感瞬间席卷了我,和那种事成后的满足截然不同,但我来不及分辨什么是功成名就什么是破罐破摔,瞌睡把我黏在床上,连食欲都消失了。第二天一早爬起来的时候,我心脏震得咚咚响,眼睛也酸涩得厉害,来不及怎么收拾我就赶去了谢师宴,出门的时候妈让我晚上回家吃饭。哦,我今天还过生日呐。因为昨天考完走得早,杨天卓在谢师宴完后就扣着我不放,说游戏昨天出了新副本,硬拉着我和他们去开荒。我游戏很久没玩,密码输了好几次才正确,趁着别人上线组了进来,被工会里的老哥们嘲笑了好几次生疏的操作后,我说了个托词便退在一旁。远远看着五颜六色的界面,我寻思着如何才能妥善脱身,看着杨天卓酣战的架势,我要是舍命陪君子,今天回家就得送命给我妈。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视线无意错过面前的显示器,看到对面那一排有一个带着耳机的人侧脸长得特别像许垚,我不动声色站起身,定睛又看了看,是有点像的,不过许垚的鼻梁要比他再高些。我觉得人跟人的长相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从别人身上看到他的影子简直让我幸福不已。原来每次在外面遇到长得跟许垚相似的人,我都特别激动,回去基本管不住嘴,可是兴冲冲告诉许垚之后,无一例外换来的只有他的沉默。时间久了,我对这件事也就没有那么热衷了。等自己回味无穷地坐回椅子里就觉得堂皇,想他干吗,连学校都没法跟人家考一所,还在这儿肖想,无用功。网吧太闹腾,不流通的空气对于今天的我来说实在难受,所以等他们过了本嚷嚷着再叫点女生去唱歌的时候,我摆摆手示意自己家里人在等,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