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小住再一小住的,就足足住了三四年。直住到收到玄青的来信,得知世间已然改朝换代山河变色。老庄果真当了皇帝,大庄却在朝堂争斗之中丢了性命,老庄膝下无子,把大庄的儿子过继过来,追封了大庄谥号,勉强也算是应了他的命数,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玄青顶着龙八的脸在宫里冒充皇帝虽然让他百般不情愿,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借着皇帝这个身份,时时刁难欺侮老庄。玄青那厮能耐没多大,那些折腾人的花样手段却有不少,也弄出不少荒唐行事。一来二去的叫众臣看在眼里,加上他这个皇帝本来就颇有些得位不正,他有时安分老实倒二罢了,这么扑腾自然授人与柄,两三年来也有不少动乱,玄青又不能使出自己作为神兽的本领,最后终于把自己从皇帝位子上折腾下来了。至于其中过程复杂,信里三信两语也说不清楚。
当然借假死遁走不用再假扮皇帝这很合玄青的心意,不过那护国神他却不能不做就是了。而且他看老庄不顺眼,处处与之为难,时间久了老庄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后来虽得知玄青的真实身份,那份天长日久积累起来的蒂芥却始终还在,这一人一龙之间,只怕是数代以来最为别扭的一对组合。
玄青也很不满老庄对他的大不敬甚至怒目相向,在信里唠唠叨叨,抱怨龙八这一去就没了踪影,唤他回去。
龙八这才记起自己似乎还有个假冒皇帝的身份来着。虽说现在他这个假皇帝已然派不上什么用声,不过本着做事有头有尾善始善终的原则,龙八还是心虚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一趟,怎么着也得看上一看。
玄青见了龙八自然跳着脚一通乱骂。龙八和敖峻成亲那事还闹腾得挺大的,玄青当然也知道了,玄青伤心了这么久,到如今却也没别的念头了,只管把龙八一通埋怨,怪他一去就这么长时间,把他一个人丢在京城里给那讨厌的老庄做什么护国神。
龙八也知道自己这一趟去得久了,有点心虚地嘿嘿道:“我这不是收到信就来了么,马不停蹄的呢,都飞了好几天了,水都没顾得上喝。再说了,我们蜜月嘛!”
玄青翻了翻白眼,不吃他这一套:“我这些年都给你写了多少信了,从来不见你回一封,你还好意思说一收到信就回来的?你还蜜月呢,这都蜜年了好吧!”
龙八想一想自己这一走还真就上年头了,摸着头嘿嘿干笑:“没有啊?我就收到过这一封,我还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一场,我成亲你还连封贺信都没写来呢,太不够意思啦!”他说着往一旁的敖峻看了看,敖峻面色平静,正对着使劲瞪他的玄青微微点头,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客气微笑。
龙八和敖峻这一起小住的几年毕竟不是白给的,多少也有那么点儿心有灵犀的感应。敖峻又向来和玄青不怎么对付,便知道那些信想来是半路上被敖峻截去了,是以一封也没有到自己手里。
龙八想了想,觉得当着玄青的面,自己总还是应该站在敖峻这边的,扭过头对着玄青道:“哦,那个……北海风大,信也许是被风吹跑啦,反正我们没收到。对吧?峻哥哥。”
敖峻摸了摸他的头,敛下眉眼温和笑道:“对,一封都没有见着过。”
这般一唱一和,直瞧得玄青额头直跳,哼一声酸溜溜扭过头去。
龙八自知这理由有些牵强,忙东扯西拉的,把话题岔了开去。
接着又去看望了常洙姚三等等老朋友,叙旧送礼忙得不亦乐乎。见京城在新皇治理下,却也欣欣向荣,倒也感概一番。
京城繁华热闹,龙八过了几年清淡的日子也习惯了,但见了这种热闹还是喜欢得很。他天生就是那种喜人多爱热闹的,比起北海地广人稀,长年累月跟山中野兽作伴为伍,还是京城这种有说有笑好吃好喝的市井气息更讨他欢心。
敖峻倒是挺干脆的,索性把北海的所有事情全推给下面弟弟,给自己和龙八在渭河附近邻近京城处谋了条小江小河容身,干脆利落地带着龙八留在京城地面上去做河神了。常洙不做护国神之后在附近霸了条大河,念在姚三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给姚三寻了个山头做山神,正好也在龙八他们家附近,几人比邻而居,时不时走动聊个天什么的也十分方便,玄青常常来寻人诉苦讲述他和新皇帝之间种种相看两相厌,顺便蹭饭吃,日子那是悠闲又热闹。
敖峻勤勉,虽是在这样的小地方窝着,份内的事他倒也不曾偷懒,就连龙八名义上所辖的那条河域内的所有事务,他也给搅过来照看,反正一条河是巡,两条河也是逛,见常洙懒洋洋的不管事,反正三条都要汇在一处,敖峻也就巡河时也就顺道帮他看着点。再有来姚三的山神庙中许愿上香的,有些事姚三能力有限做不了,求到敖峻头上来,合情合理的敖峻也就给他办过一两次。倒使得那山神庙颇为灵验,一年到头烧香供奉不断,龙八每次去,都能分到不少果子吃。看着小龙眉开眼笑的,姚三再有什么请求,敖峻答应得也就爽快很多。
反正这些个小地方事情也不多,敖峻一个人干四个人份内的活,令方圆百里风调雨顺发生安乐,非但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生活十分充实。
敖峻主外,而龙八当仁不让的就负责起照看家里事务。小龙虽然老实耿直,做事却是踏踏实实,扫地洗衣种花,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妥妥贴贴干净清爽。从前是敖峻煮面给他吃,如今龙八越来越懂事,做饭这种事也慢慢接了过去。他这些吃得多了也积累下不少经验,如今做饭菜点心的手艺虽比不得顶尖的大厨,却要比姚三常洙甚至敖峻都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