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不甘心!”柳儿眼泪夺眶而出。
“不甘心也得忍着!”白棠正色道:“因为寄人篱下,因为势不如人,你我总要顾忌几分,此事幸亏是没有传到大娘子耳朵里,若是传过去半个字,你我如何解释?”
柳儿不说话了,但白棠还是要说:“你我都要掂掂自己的分量,有些事是不能争的。”
一连几天,顾韫都往白棠这里来,他此前曾是太子伴读,太子殿下博学宽和,居然也愿意听他说那些算经,可是后来这份爱好被太傅发现,很快就被剥夺了伴读的资格,国家的储君仍是以四书五经为重,而他喜欢的那些东西也被家里人斥责,说他不学无术。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一个愿意跟他讨论并在算术上胜他一筹的人,他孤独太久,便将白棠看作知己,哪里还管她是男是女。
不速之客
白棠心里着急,她明白顾韫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是酷爱算术而已,但再如此下去,终将纸包不住火,于是便惦记着与顾韫说清,叫他日后不要再来,免得被有心人瞧见。
岂料顾韫频频来访,最先知道t的人不是大娘子,竟是赤影。
赤影那日跟裴寂回府之后,还把那日白棠丢在廖府门前的一食盒各式扇子给带了过去,又仔细查看过里面并没有那把至关重要的扇子,只是些不值钱的摆设而已。
裴寂看着那堆扇子就一直阴沉着脸,甚至还罚了他二十棍,他龇牙咧嘴地挨罚之后,将发生的事跟一起的暗卫碧琼说了,碧琼很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他还是老样子,二十棍挨的是一点也不冤。
赤影半信半疑,于是总想要在此事上做些补救,所以一有时间便去白府监视白棠,以求将功补过。
所以在看见顾韫第一次来时,赤影没有立刻上报,而是谨慎地等到他们第三次会面,才小心翼翼地将此事通禀。
“顾韫?”裴寂皱皱眉头:“是那个户部员外郎家的嫡子是吗?”
赤影回道:“正是。殿下真是好记性。”
倒不是裴寂的记性有多好,他隐约记得这个顾韫曾是太子伴读,在皇城里也与他一起读书,四书五经念的不怎么样,却总是拉着太子殿下谈论一些算术之类的东西,后来叫太傅发现了,便给赶了回去。
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裴寂也瞧了,叫他觉得头痛,自此便刻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偏太子殿下还能与顾韫讨论的下去,所以那本该死的《周髀算经》至今还搁在他的枕边,若是难眠之际也会拿出来看看,催眠效果很好。
“他为何会去白家?”
“听白府的下人说,这几日,顾家正与白家说亲事。”
裴寂问道:“谈的是哪位姑娘的亲事?”
“三姑娘白瑾柔。”
裴寂点点头,这倒是一点也不出人意料,顾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求娶一个婢女所生的女儿,说出去也会沦为整个汴京城的笑柄。
只是顾韫为何突然与白棠接触?顾家在朝堂上一直站队太子,当年顾韫在做伴读时也与太子关系匪浅,廖北谦如今也已经敲定是太子一党,裴寂自然而然将这些事串在一起,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掠过那堆摊在案头上的扇子,眼里写满了明晃晃的猜忌与防备。
赤影看裴寂在打量那堆扇子,以为是嫌这扇子碍眼,反正之前已经细细探查过了,里面并没有猫腻,于是便很有眼色地要去收拾扔掉。
碧琼正巧进来撞见这一幕,她拍掉赤影的手,把那些扇子重新摆在桌子上。
大概是把话讲清的缘故,顾韫这两日没再往白棠这里来,柳儿被白棠斥责之后也将心思收了一收,岂料刚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这天晚饭的时候,却进来一个眼生的小丫鬟,说是府上来了贵客,叫白棠赶紧收拾收拾,体面些,别丢了白家的脸。
白棠心里起疑,之前可是大娘子身边的丫鬟姜喜来吩咐的,叫她别满府里瞎逛。
这个小丫鬟自己又不认识,自然以为是顾韫这几日到自己这儿的事叫人瞧见了,所以叫这小丫鬟来哄自己出去,待自己双脚一踏出院子,到时候便是捏着了自己的错处,所以白棠说什么都不出去。
“前些日子姜喜姐姐才说过,这几日别往外折腾,这会子你来,我倒是不知道该听谁的了。”白棠一动不动,不慌不忙。
白棠不知道,姜喜每次来自己这儿,都没得到赏银,这儿的路又偏,姜喜心里不舒服,所以这次就随手派了个新来的小丫鬟。
这小丫鬟原本也是个踩低拜高的,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急起来,于是跪着,头碰在地上:
“靖王殿下和顾公子已经到了,奴婢不敢妄言,还请姑娘赶快起身吧,晚宴已经开了,这会子去都已经晚了。”
虽说靖王的威名在外,但白棠和小铃铛倒是不觉得什么,只是柳儿的手却抖起来,一支簪子便掉在地上。
小铃铛埋怨道:“呀,柳儿姐姐,怎么回事,这当口了你又毛手毛脚的,姑娘本就没什么首饰。”
“靖王殿下…怎么会来?”柳儿开了口。
小丫鬟虽然跪在地上,却只觉得心里鄙夷,一屋子毛手毛脚的,跌了根簪子也值得大呼小叫的,主子正说话丫鬟却插嘴,果然是没规矩的:“这等事奴婢是不知道的,四姑娘还是赶紧动身吧,吃顿饭也就过去了。”
白棠不要人跪,一边起身一边叫那小丫鬟起来,也没怎么打扮,她气色不好得叫人看见,这样去晚了才是个好借口。
大概真是贵客,白棠一边走一边想,白知然竟将常年不用的会客庭收拾出来了,穿过条廊,远远只见庭中设了桌案,走得近了才觉尴尬非常,因为所有人皆以落座,只剩下自己独立于此,十分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