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大夫神色凝重。畏畏缩缩的低声重复了一遍。“不能长久。”
容绍在旁一听就急了,伸手去扯老大夫领子:“那可不行,你得让我们家玖玖平平安安的!”
容湛一手把五哥拉开。一面也有些恼意:“这也说不能长久那也说不能长久,你却拿出个长久的法子来。”老大夫唯唯诺诺地躲到一边,却无话可说。
正不可开交,门房进来通报:“两位王爷,前日那位离原的亲王……”
“现在没空理他,说你家主子不见客就是。”容绍悻悻住了手,把一腔火气转出在别人身上。
门房却不走,很是为难的站在那儿:“皇上也来了。”
这两人竟会一道同来实在是奇怪。容湛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
但皇上亲至,总不能由下人轻易的打发出去。
小皇帝同钶笕皆请在前院花厅中用茶。容湛进去之时,正听钶笕慢慢的正说:“……本王自会向陛下另上国书,一应礼节,断不会轻慢。”
容湛跨起厅来,只见小皇帝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坐着。见六叔要行礼,忙不迭地免了,几乎要亲自上前来扶起。瞧那模样,有万分讨好的意思。
钶笕却神情平静,等容湛坐定了,依旧向小皇帝道:“此事还请陛下应允。“
“这事日后再议。”容卓冷着脸,一面心不在焉的敷衍,分明不想再提。一字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钶笕并不纠缠,正色同容湛一点头,算是见过了。
“皇上,笕亲王。”容湛不去理会他两人之间商议什么,淡淡道。“舍弟染疾,不能亲自接来迎接,也不便见客。还请皇上恕罪。”
“那他……”皇帝道,见钶笕正看着自己,本想提今早的事,一转念也不说了。他九五之尊,若真要见,容湛自然不能强行拦他。但钶笕同来,总没有只见自己不见别人的道理。这是万般不情愿的,于是闷闷坐回去。令一旁宫人把诸多珍奇补品呈上来,又说了些寻常慰问的话。容湛神色淡漠,一一同他应答。让一旁人谢恩收走。
这般磨蹭小半个时辰,这才不得不起驾。又不甘心,只道:“朕改日还来的。”
钶笕默默坐一道告辞出来,分头各走各的。
钶笕是独身一人上门拜访,身边未带随从。走出几条街道,身后一辆马车赶上前来。湛王爷微微挑起车帘:“夜深路僻,我送亲王一程。”
钶笕也不推拒,上车坐好。默默坐了一阵。突地认认真真开口:“今日同陛下提及联姻之事,还望王爷从中周旋。”
“昔年国难当头,先祖辈中迫不得已受辱,有男身下嫁联姻的先例。此等辱没,历来是奇耻大辱。”容湛慢慢道。“如今笕亲王旧事重提,是想怎样?”
“本王说联姻便是联姻的意思,还能怎样。”钶笕一怔,眼神慢慢沉静下来,微微有寒意闪动,锐利冰冷。“我见不得别人侮辱他。我敬你是他兄长。但任着流言非议,却也这般曲解辱没他。”
容湛也不惧,淡淡垂下眼来冷笑一声:“玖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盼他好。可你却没想,这些事看在别人眼里,不是奇耻大辱能是什么?”
钶笕转过头去不愿看他。一字字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笕亲王。”容湛的声音在背后似笑非笑的传来。“想必京中的流言也听闻到一二了。虽说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但其中,总有半数是无风不起浪。”
钶笕猛然回过头来。
容湛看清他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无声地慢慢一笑:“就算这样,亲王还能真的很喜欢他么?王爷若不是当真忍得这口气,日后定然因此生隙。于其如此,这事就此揭过的好。玖玖怎样,自有我们替他担当,就不劳亲王费心。亲王是明白人,不用多说。”不等钶笕回答,挑开帘子看了看。“亲王到了。”
钶笕被他请下车去,茫茫然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追着跑了两步。
“至少,至少让我见见他!”他只觉心里有一团乱麻,似有荆棘堵在喉头,刺得他出声都艰难。“他肩上的箭伤好了没有……”
容湛稍稍挑了挑帘子,车子并未停下来。
这番话教钶笕失魂落魄的冥思苦想一夜。
第二天却有容瑄府上下人,送一张帖子来。约了他在京中颇富盛名的茶楼相见。看那笔迹,竟还是容瑄亲手所书。
此番受宠若惊不盛惶恐的滋味,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店家引他上去,容瑄已经坐在窗前候了多时。
见他来时并未起身相迎,只微微侧过脸来,朝一旁的椅子点头示意他坐下。
从窗外照见的阳光里,容瑄的脸色让人有一种近简透明的苍白,映着黛眉乌发,水黑似的,人着实单薄清减了很多。但神情却平静安宁。
钶笕陡然松了一口气。昨夜那些千回百转的念头统统化作飞灰,只有再见到此人,才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仍是在意这个人的。
小二又送些点心上来,要替两人倒茶,被容瑄一拦:“下去吧。”亲自取了两个杯子,将壶中的老君眉沏上。
钶笕看着他伸手到面前斟茶,几乎触手可及,越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因看他取杯倒水,都是用的右手,半天终于想出一句话来:“你肩上的伤,可有好些?”
“笕王爷。”容瑄声音平淡冷静,放下杯来。“你如何知道我受伤?且是箭伤?伤在何处?”
钶笕愕然抬头,见他神色平静,眼中却有锐利锋芒直刺而来。顿如一瓢冰水当头淋下,浇熄些别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