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他?哪一面是假的?或者……哪一个都是他。
伸手,将远方搂过来抱住,感受到对方不自然的僵硬,似乎想躲避,手指搂的更紧了一点,更坚决了一些。
灼热的呼吸吞吐在远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喃喃,“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只喜欢你,只看得见你一个。”
远方僵硬的肩膀似乎突然抖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能感觉到对方竭力控制住了。
但没能控制住的眼泪,还是浸透了凯的肩膀,无声的哭泣,把凯的心整个都揪了起来,慢慢对自己敞开的那一方脆弱,那一方微微的缝隙,似乎稍微能窥见一点,这个人的真实。
即便现在只有一点点,凯也觉得很满足了,远方在接纳自己,在自己都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开始接纳自己。
客厅里沉默了很久,厨房里边依然是哗啦啦的水声,好半响,远方才抬手回抱住男人,脸轻轻在男人的肩窝蹭了蹭。
“陪我去个地方好么?”
凯点头,两人站起身收拾了一下,便出门离开了。
直到客厅的大门嘭的一声关上,白才背对着厨房门缓缓松了口气,关上了一直在浪费水的水龙头,旁边的碗筷早就已经收拾好了。男人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远海简单的发去一条信息——不用担心,没事了。
……
凯开着车,远方抱着膝盖坐在座椅里,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目的地到了,凯打开车门,远方才从另一边下来。凯抬头一看,就见他们到的地方并不陌生——万宝堂。
两人从一旁的小巷里走进去,侧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微微打开着,远方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怎么一大早跑我老头这儿来?”
一个苍老的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响起,两人踏进门转头看,就见在房舍前面,穿着灰色长衫的谢鹰正端着紫砂壶,一副悠闲自若的样子,可能之前正在散步。
远方朝谢鹰点点头,“师父。”
凯也朝谢鹰点了一下下颚,随后就和远方一起,坐到了院子里那张石凳上。
谢鹰见远方脸色似乎不好,微微有些惊讶,这小子从小到大只会让别人心情不好了,这回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又或者该说是……活该报应?
摇摇头,谢鹰端着紫砂壶走过来,撩袍在另一边坐了,看远方。
“小子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远方想了想,突然道,“师父,我想你把严家和我们家的恩怨跟我仔细说说。”
谢鹰似乎愣了愣,随后皱眉,“知道这些个干嘛,都是陈年往事的东西了。”
远方的手放在膝盖上,缓缓捏了捏,“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严突然变成那样……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谢鹰脸上似乎滑过一丝惊诧,这一点并没有瞒过凯的眼睛,凯微微挑眉,心说这老头似乎藏着不少秘密,但与此同时,他也直觉到,远方的身份和谢鹰的身份……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家族争斗他不是没见过,可是会如此惨烈,又如此带有报复意味的,他也没见到过。
远方性格里的矛盾点,其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为什么一个被保护有加的大少爷,却有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为什么明明自负自大,却又难得的沉稳聪明,还能审时度势?微妙的不单纯点,微妙的复杂点,都让这个人看上去神秘极了,如果只是普通人家的大少爷,会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善良,和冷漠现实的融合么?
这一边,凯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较和狐疑,而那一边,谢鹰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仔细看了看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似乎有一些地方,和以往不同了,眼神?表情?还是散发出来的气势?
“我听你父亲说,你要负责和严家谈判的事?”
“没什么好谈判的。”远方摇头,“严若霄不会罢手,从一开始就没有谈判的必要。”
谢鹰皱眉,“那……”
“如果我阻止不了严若霄,远家会被毁掉。”远方捏紧了手,头一次,从自己口中,彻底承认了远家会失败这件事。
凯侧头看了远方一眼,似乎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无奈和不甘,伸手在石桌下握住了远方的手。
“……”谢鹰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凯,对方并没有闪躲目光,坦诚的和他对视,坐在远方的身边,就好像是天生的保护者一般。
看到谢鹰望向凯的迟疑目光,远方轻轻道,“我相信这个人,是我让他赔我来的。”
谢鹰这回沉默的更久,好半响,才喃喃的叹出一口气来,嘴里念叨了一些什么,似乎都是些命啊,躲不开啊什么的。
随后谢鹰便讲起了关于那一年,严家和远家彻底改变了关系的那一年的始末。
因为凯在面前,所以谢鹰只是简单的说这是一场家族的利益斗争。原来,严若霄的母亲,早在几年前,就背叛了严父,在外面有了一个年轻的情人,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情人其实是远家派去的奸细,几年来,一直在为远家传递着关于严家所有的动向信息。
只是有一天,真相还是被严若霄的母亲知道了,受不了打击的严母当时闹到了远家,这件事随后被严父知道,当严若霄跟着父亲一起赶到远家时,严母自觉无脸再见丈夫和孩子,当着他们的面,自杀了。
那时候远方和远海都不在家里,并不知道详细发生的一切,而严若霄却是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惨死,年纪尚轻的严若霄,并不知道整件事里的过程,严父为了保护儿子心目中理想的母亲形象,也并没有把严母背叛的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