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予洲骤然沉下去的神色中,苏宴又复述了一遍:“我爱上他了。”
捏着苏宴肩膀的手越发用力,苏宴已经感到了些许疼痛了。
“你爱上他了?”秦予洲低声重复,“怎么可能?”
苏宴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一些荒谬和好笑,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可能?”
如今回想起他过去的四年,虽然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隔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也难以牵动情感。但是这也代表了如今他能站在客观者的角度看待他的曾经。这样一看……他觉得从前的自己真的是蠢的可以。
以前连秦予洲都能爱上,那为什么不能喜欢毓明呢,毓明分明比他好上一万倍。
“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不是吗?”秦予洲说。
苏宴愣了一会儿,才从记忆中翻找出了秦予洲所说的事情。
他确实说过这句话,而且不止一次。
在苏行来找秦予洲之后,秦予洲就跟苏宴说过,他有喜欢的人,他永远不会爱上苏宴。
苏宴虽然很难过,但依然点头,对他说:我不介意你有喜欢的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赶我走。
这番话引来的只是秦予洲冰冷又嘲弄的神色,秦予洲说“你真贱”。
他看着被他羞辱、脸色骤白的苏宴,甚至笑了。
在秦予洲第一次找情人被苏宴知晓的时候,苏宴满目受伤、不可置信,但秦予洲依然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你从来不是恋人,只是‘住在一起’而已,你未免管太宽了。”
“你要是受不了,随时都可以滚。”
分明犯错的是他,但是先离开的也是他,最后苏宴只能抓住他的衣袖,与他说:“我不会走,永远都不会。”
苏宴一直都是一个一根筋的人,当时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放开秦予洲,也无法想象离开秦予洲的生活。
但是慢慢地,他越来越不会说“永远”这个字眼,甚至开始期待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彻底放弃秦予洲的契机。他做不到自我割舍,却期待有那么一天,会发生让他不得不割舍的事情,哪怕那件事会让他痛彻骨髓。
终于他等到了,他以爱上秦予洲的原因,也成了他放弃秦予洲的因果。
以前的苏宴恐怕都不知道,他一次次跟秦予洲承诺不会离开,是在一次又一次给了秦予洲肆无忌惮的筹码,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苏宴总会原谅他。
可他没想到有一天,“永远”也有了人为的期限,于是他拿着这个承诺来质问苏宴:“你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苏宴抬起头,想说什么,心中那股荒谬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沉默好久,终于找到了那股荒诞的源头:“我已经为这个承诺,死去过一次了。”
就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曾经一根筋的苏宴,曾经承诺永远都不会离开秦予洲的苏宴已经死去了。
侥幸活下来的苏宴,如果再像从前一样和秦予洲在一起,苏宴想,那他的罪孽将大于他违背诺言的罪孽。
诺言是该遵守,可是他为了这个承诺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就算违背承诺有罪,就算离开秦予洲有罪,但罪有量刑,比不上他糟践自己的罪。
而秦予洲此时拿着这个承诺来质问苏宴,苏宴非但没有任何愧疚,反而觉得好笑。
“很抱歉,但是……”
“不是我跟你说了‘永远’,你就可以肆意地伤害,如果违背曾经说过的话就能够摆脱你,不是很好吗?”
苏宴说了三个月来最长的一句话,他说得甚至有些生硬,因为太久没开口了,但语气中的坚定却无需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