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童子叫道:“她被魇住了!”墨冥无查看她手臂的伤口,一共三处,最严重的一个口子开得很大,血却已凝结。他叫梵童子两人退后一些,点燃一张驱鬼符箓放在杯里的清水里,用指尖蘸着符水弹至她眉间念道:“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除,邪鬼粉碎,急急如律令,敕!”云青青眉间一缕缕黑气浮现出来,在空中化成一只猫的影子。“猫灵!”梵童子刚要出手,身旁的虚妄和尚亮出降魔金刚杵一伸手就刺穿了猫灵,猫灵在哀叫声中化作虚无。“阿弥陀佛!”虚妄和尚双手合十道,“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梵童子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奇怪,如果萧南风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怎么跟邪恶的猫灵一起出现了?还叫猫灵趁人之危,差一点害死云姑娘。”墨冥无看着他慢慢说道:“那老妪原先是邪灵派来的爪牙,只不过被萧南风取而代之了,他先杀死了老妪,然后装作老妪的样子,骗过猫灵才能糊弄过邪灵,我们这里出现受害者他也顾不上了。”梵童子忍不住唾弃道:“萧南风还是不是当年仗剑天涯、义薄云天的萧大公子了?怎么都容忍一只只猫灵害人呢?”墨冥无沉着脸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用时尊荣,用后弃之如敝屣,顺其荣华至衰败。此人历经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数十年,身为邪物必定被正道唾弃追杀,从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剑客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说他的心里还会存在多少仁慈?多少感恩?”这一番话听得梵童子也不再支声,只轻轻地锁着眉头。虚妄和尚忙着给云青青上药。三人带着云青青从水路到陆路,马不停蹄地一路奔波至秦岭太乙山。经过空山殿的时候也顾不上给三位长老问安,墨冥无招呼了门口的小弟子一声,又匆匆步入上善殿。拾阶而上,正好看到了一个斯文俊秀的青衣少年郎从山门中走出来,墨冥无纵身上前去一把逮住他:“仲子清!你们家师叔祖在哪儿?快说!”少年笑颜如花儿:“冥无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墨冥无看他害羞的小脸蛋儿像苹果一般红彤彤的惹人喜爱,忍不住伸出魔爪捏了上去:“子清啊,你小子怎么这么可爱啊?花见花开,人见人爱~”不嫌事大的梵童子也插上一脚参与其中,向天真无邪的仲子清小朋友伸出了魔爪。“疼疼疼……你们高抬贵手啊,别捏我了……”仲子清忍着痛苦告饶。“欸!”墨冥无转头一看,身后正立着银发如霜雪、双目如朗月的温润公子风凌泽,他将敲打了墨冥无后脑勺的水墨纸扇收入袖中,微微摇首道:“你呀,胡闹。”墨冥无笑逐颜开,扶着风凌泽双臂细细查看他脸色,又急着拉着他进厢房:“快来。”后面几人要跟上去,墨冥无回头嘱咐道:“你们自便!别进来打扰我们!”梵童子刹住步子,两手叉着腰咂嘴道:“啧啧啧!太不要脸了!墨冥无!有你这样重色亲友的混蛋嘛!卧槽!”仲子清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后两步:“这……师叔祖的厢房是不允许别人进的呀!这是规矩!”梵童子哈哈一笑,敲敲他的木头脑瓜子说道:“你个小呆子,你们冥无大师兄怎么能算是‘别人’呢!人家是小别胜新婚,我们也别不识趣上去打扰他们了,回头冥无那小子阴我两把的话我就得不偿失了。那个啥,小呆子,赶紧去备点酒菜,这两天我们在海上太惨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啊!”“不是吃烤鱼了么?”虚妄和尚遵循着出家人不打诳语,提醒他道。“那点东西够塞牙缝嘛?小呆子!麻利点!”“是!请两位稍等片刻。”仲子清抱拳行礼,一溜烟儿跑了。梵童子望着他快烧起来的红耳朵捧腹大笑:“这小呆子……哈哈哈哈……到现在还没看出冥无跟医圣的关系……笑死我了!”他笑了半天后才想起了重伤中的云青青,干咳一声问虚妄和尚:“那个,虚妄,云姑娘在哪里来着?我都忘了这事……可别在太乙山出事了,屁股还是擦擦干净的。”虚妄和尚尴尬地答道:“是,方才已经拜托上善殿的小师父们安排好了休息的房间,并且去请了上善真人帮忙救助。”“那就好。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去!走!”梵童子拉着虚妄和尚离开了。墨冥无是第一次来到上善殿的内殿,医圣风凌泽的寝殿连云轩在最里面。连云轩内乌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悬着绣着银丝线的霞影纱幔,书案摆置一套笔墨纸砚,一面西墙上满是医学书籍,整个屋子别致典雅,散发着淡淡的中草药香。墨冥无反手将门一关,拉着风凌泽叫他坐在床边,问道:“你的伤怎么样?快给我看看!”风凌泽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伸出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搏:“你有没有受伤?”墨冥无一把捉住他的手道:“我没受伤,你别打岔,快给我看看,你不脱我帮你脱。”说着就一手扯掉风凌泽腰间的玉带,一手解开风凌泽的衣襟。风凌泽被他三两下就扒掉了上衣,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痕,因为涂了药膏伤痕逐渐在淡化中,只因他本就是冰肌玉骨、光洁如玉,一点点伤痕就非常明显。他屏着呼吸,像是怕一触即碎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触摸那伤痕,低声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风凌泽握住他微微发抖的手指,直视着他双眼道:“都过去了。我不怕受苦,我怕的是你受苦。”墨冥无两眼发酸,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又看向他被鲛人咬过的伤口,万幸的是毒素没有扩散,只潜伏在肩膀上。墨冥无急忙从怀里掏出用丝帛包好的一株赤芝草,还有一个白玉瓶,将这几日的经过向他娓娓道来:“在东海上我们上了幽灵火山岛。为了躲避怪鸟群跳进了谷底湖泊,那湖泊通向地底的一个寒潭,之后我误打误撞解救了中了鬼毒之气的神兽水麒麟,水麒麟驮着我、梵童子、虚妄和尚三人一路往东飞。天亮之际只我一人忽然魂魄出窍,不知怎么的飘到了神似祖洲的一浮岛上,那浮岛四周悬浮着天之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云雾缭绕、霞光普照,真如仙境一般。在水麒麟意念的指引下,我在谷中找到了赤芝草和清泉酿酒。你一并服下,必定能解鲛人毒。”风凌泽接过赤芝草查看其形状色泽、辨别味道,微微颔首:“确实与我师父描述的还魂草种种特征相符合。”他起身将赤芝草摆在书案上,掌心推出一股至纯的真气将其化成粉末,遂又把赤芝草粉倒入了清泉酿酒里混合在一起。白玉瓶里发出哧哧的响声来,随之一股清冽的药香味扑鼻而来。他仰头一饮,一口将药咽了下去。墨冥无紧握着拳头抿着唇,一脸紧张地站在他身前盯着他的脸、又看着他的肩膀。风凌泽神色自若地忍受着鲛人毒在体内一点一滴地退去所带来的皮肉上的焦灼感,只是白皙肩膀上一大块发红发热的症状叫墨冥无看出了赤芝草祛毒产生的剧烈灼痛。墨冥无一步上前拥住他,手指颤得厉害,仿佛疼在他自己身上。风凌泽任他抱着,还腾出手臂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让他安心。一盏茶的时间,深藏在体内的鲛人毒被祛除得干干净净,肩上的伤口也完好如初、白皙如初。“我没事了。你看。”风凌泽温柔地推开他。墨冥无摸上去问:“还疼么?你受苦了……”风凌泽微微一笑:“不疼。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替我去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