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公鸡扯着脖子高声打鸣,贺岱岳小心松开胳膊,露出被他的身型完全包裹的褚归。鸡鸣到第三声,贺岱岳起了床,清晨微微有些凉意,他扯过被单盖住了褚归的腰腹。
“你屋里昨天晚上闹老鼠了?”潘中菊向来是鸡鸣第一声起床,她昨晚听见了贺岱岳赶老鼠的动静,“没把当归吓着吧?我衣柜抽屉里有老鼠药,你拌点剩饭放到墙角和床底去。”
“当归说用老鼠药不安全,死老鼠毒性大,容易传染到人身上。”贺岱岳给潘中菊讲了用老鼠药的危害,“我打算弄只猫来养,妈你知道村里谁家有小猫吗?”
“小猫啊?你蔡大爷家倒是有只母猫,不晓得生小猫没。”潘中菊想了想,觉得养猫的确是个好主意。
母子俩到后院洗漱,贺岱岳用刀片认真刮了胡子,褚归老嫌他胡茬扎人。潘中菊坐在板凳上拿着木梳慢慢将头发梳平整,末了让贺岱岳帮她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挺好的。”贺岱岳摸了摸下巴,确定胡茬刮干净后擦干刀片,以免生锈影响下次使用。
褚归今日生物钟正常运转,贺岱岳刚擦了火柴把灶里的柴点上,他便醒了。拿扫把扫了衣柜脚下的老鼠屎,褚归养猫的决心愈发坚定。
八点,村里人早早到了老院子集合,如杨桂平所料,来的人远不止一家一个,基本上能走路的全出动了,热闹程度堪比年底结算公分的时候。
褚归穿了身新衣,他的衣服来漳怀时在行李箱中压出了折痕,贺岱岳昨天用搪瓷杯装着滚烫的开水一点一点给他熨平了。
白衬衣,黑长裤,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褚归一出场,喧闹的人群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哎哟喂,褚医生可真比公社的大领导都体面!
贺岱岳扶着潘中菊站在人群后方,眼带笑意地望着台上的褚归——杨桂平连夜让人在老院子搭了个台子,大家凑的板凳,上面盖上木板用绳索固定,乍眼看去还有那么几分像模像样的。
褚归远远看到了高出人群一大截的贺岱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直至杨桂平结束讲话,轮到褚归发言。
数百人的视线落到了褚归的身上,孩童天真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身带病痛的老年人眼里充满了希冀。褚归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举起了喇叭状的扩音筒。
困山村的扩音筒扩音效果十分有限,为了让所有人听清他的发言,褚归努力提高了音量。凭良心讲,他欠困山村的村民们一句感谢,上辈子若无他们的包容与体谅,褚归不可能过得那般安稳。
褚归几乎是喊出了卫生所的章程:凡是困山村本村村民,卫生所一律不收诊疗费;每次抓药,病人仅需支付两成的药费,其余由集体承担;要是有不方便到卫生所的,褚归可以上门看诊……
困山村目前的难点是看病难而非看病贵,褚归的收费与公社卫生所一致,他在规定的基础上尽可能地为村民们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褚归放下扩音筒清
清嗓子,人群中有人高喊“谢谢褚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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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意见!”“没有!”
回答空前一致,杨桂平乐呵呵地抬手让大伙安静下来,他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安排他们从今天下午开始跟着村支书去空屋干活。
散了会,贺岱岳朝着蔡大爷走过去,询问他是否有小猫。蔡大爷背手拿着根烟杆,闻言睁着被松垮眼皮盖住的浑浊双眼摇头,贺岱岳说迟了两个月,他家大猫生的猫崽早叫人买走了。
早些年除四害,村里没啥人养猫,蔡大爷费了老大功夫才从隔壁公社买了一只母猫。
“只有明天上你舅舅家看看了。”村里没寻到小猫崽,潘中菊想到了前进村,前进村离公社近,兴许能问到。
说曹操曹操到,等贺岱岳他们从老院子回家,潘家大舅和二舅正提着东西在门口站着,满身热汗的样子显然是刚到。
“大舅,二舅。”贺岱岳赶紧上前,然而他仍慢了一步。潘大舅瞧着他的腿,一声“岱岳你腿能下地了啊”脱口而出。
之前他们在卫生院见到贺岱岳时,贺岱岳行走时右腿是抬着的,与此刻截然不同。
“岱岳你腿咋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潘中菊急得没空搭理两个哥哥,循着声上前便要去摸贺岱岳的腿。
“妈,我没事,你听我解释。”贺岱岳一脸无奈,褚归上前帮忙扶住潘中菊,贺岱岳掏钥匙开了门,示意懵了的两位舅舅进屋说。
腿伤露馅,贺岱岳干脆将退伍的事一块说了,以免潘中菊后面他接连的隐瞒生气。
“当归帮我治好了腿,带我到他家医馆调养,要不是他,我右腿肯定得落下残疾。”贺岱岳与褚归对视了一眼,“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