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盛乃是今上的舅舅,纵然这些年叶家韬光养晦,却也不会分不清楚轻重,冒认一个远方亲戚吧?
更何况,林云霄掌握兵权多年,又岂是那种鲁莽、轻信之人?倒是她之前的反应此时向来有些可笑。至于叶槭的真实身份,又或者说是那胡须之下的真实面容——他们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她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的追问呢?就如同她所说,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当做从来不知道好了。
叶槭闻言倒是神色一动,双唇微微分开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放弃了。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之中有些尴尬。两人面对面坐着却是一言不发,一个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纹路发呆,一个把玩着手中的盒子想事情。
“我说那位齐家的表妹,真的是让人头疼。”李尚彬没有想到此时叶槭竟然还有客人,一进门就抱怨起来,等看清楚院中坐着的林璃时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过去道:“我之前还问叶槭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呢?他死活不肯说,如今看来怕是出自阿璃你的手笔吧?”
他说着过去坐下,又看了看叶槭的脸上的伤口,啧啧两声道:“阿璃你竟然如此狠心,依我看要不是叶校尉身手敏捷的话,怕伤得更重吧?”
林璃尴尬地笑了下,起身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就见李尚彬摆手道:“快坐下吧,私下咱们就别来那套虚的了。”
林璃微微屈膝行了礼,这才重新落座,决口不提在山林之中伤到叶槭的事情,反而问道:“你刚刚进来说起齐姑娘,她可好些了?”
“要我说,她伤得并不重。那位张姑娘倒是真的有些真才实学。我回来的时候她手腕的青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李尚彬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看林璃面前空空如也就把茶水递过去,继而对着叶槭抱怨,“你怎么说也算是一时的主人,怎么阿璃来了也不给倒杯水?”
叶槭听到这话一愣,抬头看向对面的林璃,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又有些尴尬。叶槭歉意地笑了下,道:“是我失礼了。”
“我也不过刚坐下,九王爷就到了。”林璃同时开口,飞快地看了一眼叶槭,道:“叶校尉脸上的伤如九王爷所说,是我不小心伤到的。我心中有些愧疚,就把随行带得药膏送了过来。”
她说着起身,“既然药膏已经送到,我就先行离去去探望齐姑娘了。她受了伤,我若不去探望,也太失礼了。”
叶槭和李尚彬连忙起身相送,直到林璃身影在拐弯处消失,李尚彬这才叹息了一声。
“阿璃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要强。”他说着叹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还一副沉稳的架势,也不知道究竟是像谁。”
“九王爷与林姑娘颇为相熟?”叶槭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感叹着转身往回走的李尚彬,过去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这才道:“林姑娘骑射的功夫似乎颇为好?”
“她?”李尚彬接过茶喝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叶槭笑了笑,“她当初三四岁的时候,就被叶将军带到宫中跟我们兄弟一起学习骑射。当时人还走不稳呢,就会拉弓了,你说她骑射功夫好不好?”
李尚彬说着露出颇为怀念的神色,半响才又道:“不过后来她略微大了些就不怎么进宫了,每日里面在家也不知道学些什么。”
他与林璃说起来也有三四年未曾好好说过话了,偶尔见面也不过是有众人作伴,难得说上一两句话。后来京城皇位之争如火如荼,他纵然是今上的胞弟,却也不得不在今上登基之后韬光养晦,与京中众人疏离。甚至这两年还屡屡出京躲那些人情世故,这次回来听闻林璃遭遇了灵泉寺的事情,而武侯府还不咸不淡地处理着,这才一怒之下跑去武侯府遇上了淋漓出行的事情,厚着脸皮跟来。
叶槭闻言倒是没有深想,只是依稀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林璃稚气未脱,就一脸严肃拉弓射箭的模样。
“这次见她,本是担心她,却没有想到她倒是比小时候沉稳了不少。”李尚彬神色略微有些落寞,大约是因为在他还不记得事情的时候,他的一个胞兄为了救他而没了的缘故,他小时候并不算是受先皇和如今太后的喜爱。当时在宫中,身边的宫女、内侍虽说不会因此就怠慢他,然而那种人人疏远和避讳却也让他形成了孤僻的性子。
偏偏那时候不过三四岁大小的林璃一点都不怕生,一见面就抓着他的衣摆让他给她当马骑,吓得当时伺候他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林璃回去让如冰准备了些东西,这才带着人去看望了另外一个院子中的齐可馨。进屋遇到张云贞的时候,林璃想起之前偷听对方一片芳心被叶槭不解风情的给拒绝,心中难免小尴尬了一些,这才把来意说了个清楚。
“可馨已经睡下了。”张云贞目露尴尬,请了林璃坐下,又让人去倒茶,这才道:“本来林姑娘来探望她是一番好意,只是她之前情绪本来就不稳,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
“无妨。”林璃笑着说:“张姑娘不必如此见外,齐姑娘既然已经休息,我就不多加打扰了。”她倒是没有落座,反而放下东西就要离去,临行还阻止了想要送她出院门的张云贞,认真道:“我们一行人中,只有张姑娘懂得些许医术,今日这般不凑巧齐姑娘被蛇咬伤……”
说着,她目光微微往下落,看向张云贞腰间的荷包,继而一笑,若有所指地嘱咐道:“还请张姑娘多费心心思照顾齐姑娘才是。咱们怎么说也是一道出来游玩的,自然是人人都好才好的。”
张云贞一愣,脚步忍不住顿下,抬头看向林璃。
☆、祸水东引
留下那句似是而非的话,林璃悠然离去,而站在小院门口内侧的张云贞却看着她的背影许久脸上僵硬的笑容这才慢慢收敛起来。
为何她隐隐有种感觉,这林璃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话中有话呢?
什么叫做“齐姑娘病怏怏的回去,只怕总有些人会因此而受到牵连的”?难不成,她看出了什么端倪?想起之前林璃目光在她身上划过,张云贞的手忍不住缓缓摸向了腰间的荷包。
那一瞬间,林璃目光透彻,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如今回想起来,她只觉得心中一紧,把手中的装得驱蛇粉的香囊握得变了形。许久才松了手,抚平香囊上的褶皱回身去了屋中。
“她说了什么?”张云贞一进门,齐可馨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过去。张云贞勉强笑着走过去,给她递了一个枕头靠在腰后,这才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是送了些许东西,嘱咐让我们好好照顾你罢了。”
她说着帮齐可馨按了按被角,避开她那一双眼睛,低声道:“可馨,这林璃与我们从未有过过节,你为何要事事针对她?”不得不说,之前林璃的话,让她心中忌讳了不少,此时只想着暂避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