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净浑不在意,厉声对高嬷嬷道:“把剑放下!不然我就打死她!”燕燕没想到他有枪,神情错愕。高嬷嬷也没想到,心中估量一番,将剑丢在了地上。汤净心头一松,却见她欺身上前,当即后退开了一枪。电光火石间,高嬷嬷飞起左脚踢中他的手腕,弹丸擦过燕燕的袖摆,打在墙板上。燕燕吓出一身冷汗,见汤净被高嬷嬷一掌打飞出去,捡起地上的火枪,对准他的脑袋连开了两枪,打得脑浆迸溅,血肉模糊,心生快意,又朝地上已经死了的常舜和莫荃威开了两枪,空膛打不出了才放下枪,喘了几口气,喉头干涸,苍白的脸异样地红,嘴唇抖着,手也在抖,眼泪蓦然涌出来。高嬷嬷看着她,心中揪痛,上前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燕燕在她怀中摇头,过不去,害她至此的人正声色犬马,夜夜笙歌,她怎么过得去!高嬷嬷叹息,道:“回去罢。”拉着她走出满是火药味与血腥气的船舱,纵身一跃,树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边上的一只小船上,小船晃也不晃一下。次日天亮,谈璓梳洗完毕,才刚走出房门,一个衙役脚步匆匆,脸色凝重地过来行了一礼,道:“府尊,昨晚江面上出命案了。三条人命,船老大说他们是从太原府来的,叫汤净,常舜,莫荃威。”“你说什么?”谈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听他又说了一遍,确实是陈老夫人状告的那三个人,吃惊极了。官轿停在码头,四周乌泱泱的人,听说船上出了命案,一张张脸上恐惧与兴奋交织。谈璓下了轿子,一名中年汉子满脸惶恐地上前跪倒,道:“大人,草民是这条船的船老大,此事与草民绝无半点干系!”转头指着身后被绑的一名少年,道:“一定是这小兔儿爷杀了那三位老爷,昨晚只有他在船舱里陪着他们。”那少年急红了脸,使劲摇头分辩道:“不是我,不是我,昨晚常老爷叫我出来拿酒,我走到楼梯口便晕倒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船老大道:“你少装蒜,你们这种人男不男,女不女,最会憋坏水!”谈璓叫人看住他们,自己带着胡杏轩等人上了船,走到船舱门口,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刺鼻的火药味。地板上大片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两名死者靠得较近,胸口有伤,都躺在桌边,一名死者离得较远,躺在墙角,身上并无伤痕。三人脸上血肉模糊,都有被火枪打过的痕迹,容貌有些难以辨认。桌上的乌银酒壶是空的,身材最健壮的一名死者手中握着一把刀,才半出鞘。谈璓环顾室内,许多值钱物件没被拿走,显然凶手并不是为了财。墙板上有一道弹痕,约有两尺高。谈璓找来找去,没找到那把枪,却在墙角发现一颗碧莹莹的珠子。胡杏轩本以为是谈璓叫人做的,见他一本正经查案的样儿,又不太像,低头目光一凝,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道:“如星,你来看!”谈璓收起那颗珠子,回头走过去,见他指着门槛缝隙间凸出来的一颗钉子,上面挂着一根蓝色的丝线。促膝长谈如此色泽饱满鲜亮的蓝丝,显然是从上等的料子上刮下来的,三名死者都没有穿这样颜色的衣服,船工等人更不可能了,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尸体运回衙门,传陈老夫人和褚亮来辨认。两人一见这三具尸体的脸,先是不敢置信,继而狂喜道:“大人,就是他们,这三个恶徒,化成灰我们也认得!”“大人,他们是怎么死的?”两双眼睛殷切地看着谈璓,凶手无疑成了他们的恩公。谈璓暗自苦笑,道:“此事尚未调查清楚,本官也不便多言,你们先回去罢。”陈老夫人和褚亮告退而去,李松道:“少爷,这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谈璓不作声,看着仵作验尸。仵作擦了擦常舜脸上的血污,感叹道:“这是多大的仇,人死了还给打成这样。”谈璓道:“他和莫荃威是否都是胸口那一剑毙命?”仵作点了点头,道:“剑法极准,是个熟手。只有汤净胸骨断裂,像是受了重击,再被火枪打死的。”谈璓道:“船上的护卫,还有那名娈童都中了飞针上的迷药,你待会儿看看那针上的迷药有无特别之处。”仵作答应一声,他便回房换了便装,带着李松出了衙门。天色阴沉,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街上人都行色匆匆。走到瑞和记,城中最大的绸缎铺,店内装饰典雅,桌上的小铜炉里焚着淡淡的梅花香,柜面上各色绫罗绸缎流光溢彩,闪花人眼。顾客多是穿着体面的女子,大约因此,伙计也生得比别处俊俏些,一个个花言巧语,能说会道,哄得那些女子满心欢喜,这也买那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