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瞅他一眼,低声埋怨道:“就是恼了,也不该那样,我这会儿还疼着呢。”谈璓听了这话,心里痒痒起来,捏着她的下颌,笑道:“也不能全怪我,你不知你昨晚那样多……”燕燕料想他没什么好话,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谈璓拿开她的手,贴着她的耳朵非要说出那两个字。燕燕最受不得他说这些羞人的字眼,简直要命,脸红得几乎沁出血来,气急之下,生出一股力气,对他又捶又踢。轿子晃动,惹得轿夫和一众随从浮想联翩。到了薛府,李松习惯地去掀轿帘,手伸到一半心想没得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又缩了回来。还是谈璓自己掀了帘子,抱着燕燕出来,送她回房。辞旧迎新祝夫人死活不肯去薛府低头赔罪,祝老爷无奈,待要自己去又拉不下脸,正坐在书房里犯难,景玉走进来道:“爹,我去给薛伯母赔个不是罢。”祝老爷愁容舒展,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好孩子,还是你体贴为父,去罢。”景玉来到薛府,走进暖阁,见燕燕穿着银红袄,月白绸裙,戴着卧兔儿坐在榻上看账本,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眯着眼睛,惬意地伏在她膝头,享受着纤纤素手的抚摸,倒是个有艳福的猫。景玉作揖道:“昨日我娘多有冒犯,她是一时糊涂,我爹已经训斥过她,还望伯母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燕燕抬起眼来看了看他,见他有些忐忑,微微一笑,道:“不关你的事,坐罢。”景玉吁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抿了抿唇,道:“你和谈璓……是真的么?”燕燕不作声,便是默认了。景玉接过淇雪端来的茶,吃了一口,垂眸摩挲着青瓷碗盖,道:“负心多是读书人,你要小心。”燕燕对谈璓并没有长远的指望,只求他能在一时一心一意,便很好了。他是她的一场梦,梦终究会醒的。听了景玉的话,她神色淡淡,道:“我还能怎样,不过就这样了。”景玉明白她的处境,其实并没有很好的选择,默然半晌,笑道:“我堂姐昨个哭了一晚上,早上我看见她,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想起那位计小姐,燕燕也笑道:“怎么,她还惦记着谈大人?”景玉道:“可不是么,她被那小白……”生生咽下那个脸字,改口道:“她被谈璓迷得七晕八素,常叫人送东西去衙门呢。几个姨娘背地里都笑她没廉耻,昨个一闹,她们更有的笑了。”燕燕感叹道:“你们家还真是热闹。”说了会儿话,她要去铺子里,景玉见她并不记仇的样子,便放心回去了。谈璓免了计平之的官职,不消数日,他和燕燕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几乎人尽皆知。众人只道这难得一见的清官也终于被财色所迷,一个个议论起来,不是摇头叹息,就说果然如此。而燕燕顶着知府姘头的头衔,走到哪里都不乏异样的眼光。众人虽然心内鄙夷,等着看她被抛弃的下场,但在那下场到来之前,面上不得不多几分恭敬。孟夫人任夫人等都有些巴结起她来。燕燕知道她们背地里一定没少说难听话,但见她得了谈璓的喜爱,又有几分刮目相看,女人的身价似乎只能靠男人抬,真是贱。年关将至,本朝地方官员只有五天假期,谈璓是回不去的,燕燕便让他来府里过年。除夕晚上,她和桂清吃着饭,这孩子忽问道:“婶娘会嫁给谈大人么?”燕燕一愣,看了看他,语气肯定道:“不会的。”桂清道:“为什么?婶娘不是喜欢他么?”燕燕瞪他一眼,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桂清道:“大家都这么说。”燕燕扫视众人,众人皆低头。燕燕道:“以后不许胡说,再让我听见,每人罚一个月的钱。”众人齐声答应,桂清道:“婶娘不喜欢他,怎么经常让他上门?”燕燕道:“他是知府,他要见我,我当然不好拒之门外。”桂清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道:“原来不是婶娘想见谈大人,是他想见婶娘,那就是他喜欢婶娘了。”燕燕甚喜,含蓄道:“大约是罢。”晚饭后,桂清回房,燕燕在自己房中又备了酒菜,看了几页书,谈璓便来了。大节下的,他面上也洋溢着几分喜气,进屋脱了外面的鹤氅,从李松手里拿过一只锦匣,递给燕燕,道:“家里有几匹海天霞罗,我叫人回去拿来做了衣服,待会儿试试合不合身。”燕燕打开锦匣,微微失神,这是织染局那一年染出来的新色,海上霞色上轻罗,她许久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