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宴饮之际,这位已经改名叫子楚的秦国质子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前来献舞的一位舞姬:“此女甚好,吾当娶之!”
吕不韦以为他喝多了酒,笑着问他:“这些舞姬有何区别,公子何以选择此女?”
“哈哈,都说你慧眼识珠,怎么连这么颗宝珠都看不出来?”子楚把爵中的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她当然不一样,她是要嫁给大秦之主的人!”
回想起来,子楚当初还真是一语成谶。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赵姬平躺着,开口道:“郑庄公的母亲武姜,偏袒小儿子,帮助小儿子起兵谋反,结果小儿子被大儿子杀了,大儿子也怨恨她。”
“可是,如果做母亲的,还想见一见大儿子,应该怎么办呢?”
赵政顿了顿,把玉笛收起来,低声道:“武姜帮助小儿子谋反,对庄公来说,难道不是诛心之举吗?她已然做出抉择,放弃了大儿子。”
“为人父母不比下棋,说弃子就弃子,是非黑白,没有这么清楚的。”赵姬把手背放在额头上,轻声道:“但你说得对,每次做出抉择,都需要付出代价。”
“庄公声称与武姜决裂,但后来也曾后悔。”赵政把故事接了下去:“他曾经说,不到黄泉,不会再见母亲。于是,他就令人挖通隧道,与武姜在隧道里见面。”
赵政攥着手,抬头看向母亲:“可知,一切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谓亲情,本来就是扯不清的丝线、算不完的账。
一阵静默后,赵姬垂下手,仍旧闭着眼睛,开口道:“我知道了……下次来,再给我吹一曲罢。”
两月后,太后生下一女,对外声称是宗室之女,抱养在太后膝下。
虽然物议纷纷,但此时民风淳朴开放,当年昭襄王的母亲宣太后也与义渠王私通生子,先例在前,倒不至于太让人震骇。
破镜难重圆,秦王与太后的关系虽有缓和的迹象,但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了。
离婚再娶、寡妇再嫁这种事情,在几千年后已经是家常便饭,不足为道。但考虑到古人比较看重礼节名分,加上赵姬身份特殊,子方大概也能理解赵政的心情。
“阿政,从一而终之事本就少有,就是大江大河一往无前,路上还要分出几个叉来。”子方尝试着想举出个例子,“就像你和燕丹,你们年少的时候……”
不,不行。燕丹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例子不好……
“就像《诗》里面的‘氓之蚩蚩’那一首,女子欢欢喜喜嫁过去,男子中途却变心,到最后与其两相怨恨,还不如各自分开。”
赵政看着奏章,悠悠道:“中郎这话,难道是怕我变了心么?”
“当然不是!”子方忙摇头,连言语都有些不利落:“我是想说……怎么说呢,就是……”
“我知道。”秦王对他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像能洞察一切:“只是我还需要时间。”
秦王政十一年,王翦率领秦军攻破赵国都城邯郸,赵王迁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