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两人面露惊疑,子方道:“现在群情激奋,即使齐王不敢动手,毕竟大家眼里我们还是共犯者,阿政,你去太冒险了,我去吧。”
“你之前在稷下学宫的事情,虽然消息被可以封锁,但齐国朝堂估计不少人都知道你,万一被他们发现,你的处境会很艰难。而且无论是齐王还是其他朝臣,他们已经关押了姚贾,手上也没有我参与此事的证据,没有胆量再对我怎么样。”
他尚未加冠,还不能亲政,齐国使臣出访大秦,往往是由吕不韦等人接待,即使面见秦王,自己也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脸庞都被冕旒遮盖住,这些齐人即使心有怀疑,应该不会想到自己会出现在齐国朝堂,是险招,但胜算更大。
“好吧,如果你执意这样,那我扮作侍从跟在你身边,不会太显眼的。”子方搭上他的肩膀,话语颇有几分豪气:“有我在,就算齐王宫的士兵都来围攻,我也能把你平安带出去,我要是真立了功,你一定要在秦王面前替我美言啊!”
“哦?”赵政好奇起来,“你想要什么赏赐吗?”
“大丈夫文则筹谋千里、纵横捭阖,武则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我虽然武功也不错,不过还是当个文臣好了。”
许繁嘲笑他:“许久不见,子方你倒是会做梦了许多,哈哈哈——”
子方咳了两下,“我听说秦王虽然年少,但是知人善任,提拔了不少有才之人,你看姚贾大人他父亲以前也就是个守城门的,秦王也没介意他身份低微,可见我也不是不可能有一番作为啊!”
“好啊,若子方大人来日封侯拜相,不要忘记贫贱之交啊!”许繁挤眉弄眼演了起来,子方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头看到赵政一脸沉思,他把手放在赵政眼前晃了晃:“阿政,你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在想明天的事。”
“不用担心,我俩珠联璧合,肯定所向披靡!”
说实话,子方的样子跟过去相差太大了,赵政一时间还很难适应,这也让他更加疑惑:一个人真的可以表现出截然相反的两面吗?子方当初明明那么抗拒,就算冒着惹父王生气的风险,都要藏拙收敛,淡泊得像是老庄学派的拥趸,现在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似乎变了一个人,居然对朝政热衷起来,真是奇哉怪也,到底哪个才是子方的真实想法呢?他忘记的事情又到底有多少呢?子方的性格似乎也变了许多,从前只有卫厘会缠着他勾肩搭背,子方一向是端方君子的做派,总和人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绝不会向现在这样……活泼、肆意,不过也显得更真实,更像一个人,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子方。
市井中物议如沸,朝堂上也不遑多让。齐王宫内,大臣们吵作一团,齐王焦头烂额,两派人明争暗斗、指桑骂槐,都使出了看家本领,大殿上许久没有这么热闹。
相国大人昨日刚回临淄,已经和周存吵过一回,也没吵出个结果来,今日战况更为激烈,连朝中几个有名的和事佬都没能叫停。
“我都说了,你不能对秦使下手,要是秦国怪罪起来,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大齐律法里明明白白写着杀人者偿命,怎么我齐人杀人要偿命,秦国人杀我国人,就能不予追究啦?相国到底是向着大齐还是秦国啊?”
“我当然是为了大齐,秦国虎狼之师,他们真的打过来不还是百姓遭殃吗?我看你才是想让大齐生灵涂炭呐!”
“秦王贪婪残暴,连年征战,赵国和韩国的土地被攻占了多少?相国难道觉得秦王日后不会对大齐下手吗?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不如先发制人,联合其他五国抗秦……”
“周大人,你这可是偏题了,咱们今天讨论的是秦使的事,怎么就说到这么远了?再说秦国千里之遥,哪里就像你说的好像近在眼前一样?”
“哼,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就是秦使杀了公孙启,相国难道还要包庇吗?”
齐王坐在中央的王座上,看着他们吵个不停,不免心烦意乱,他揉了揉额头,摆摆手:“别吵啦,别吵啦——”
突然内官来报:“启禀大王,秦国使臣求见。”
两派人俱是一惊,周存眯起了眼睛,这些秦使真是太过猖狂,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真当齐国无人吗?
齐王也愣了一下,连忙吩咐下去:“快,快请上来!”
赵政步伐从容,神色冷静,踏着台阶走来,子方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尽量让自己不被注意。在一帮臣子的注视下,赵政走到齐王跟前,拱手行礼,语气平和:“秦国使臣子政,拜见齐王。”
底下一个大臣面色不忿:“秦人都是如此无礼吗?拜见我王,礼数竟然如此不周全!”
“我代表我王出使秦国,若对齐王行臣子之礼,岂不是要我大秦臣服于齐吗?我以为秦、齐永结盟好,当亲如一家,无尊卑之分。”
“使臣此话在理,请坐吧。”
齐王忙打圆场,瞪了那个臣子一眼。
“大王,秦使杀人,其随从人等或许有勾连,也应一同调查,”周存看向赵政,“我听说秦用商君之法,一人犯罪,行伍连坐,您难道不知道吗?”
“齐鲁之地好儒风,孔子曾言,君子须视思明、言思忠。我倒要问问,周大人亲眼见到姚大人杀了人吗?尽心调查了事情的经过吗?你口口声声秦使杀人,有何证据?大秦之法不会仅凭猜测和怀疑就随便定罪,难道在齐国不是这样吗?”
“当时房间里只有秦使和公孙启两个人,我带人进去看时,公孙启就倒在了血泊中,剑还插在胸口,定是公孙启和秦使有口舌之争,秦使气愤之下杀人,还有什么可狡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