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家的声音,像糯米碾成了糕,千丝万缕缠上来。霍钰当即没好气地甩甩头,抱怨道:“愈发娇气了。”然后将背上的文在津向上重重抬了一记,加快了步伐。好不容易将人扔进马车,霍钰累得只想躺倒于床上,却听闻人椿咬着嘴唇忽喊道:“不好了!”他省了骂她的气力,斜着甩去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小白狗还在还琼姑娘屋里。”还以为是什么关乎人命的事,霍钰摆摆手,将她拉回马车内:“一日两日不打紧。难不成还琼会恶待她吗?”闻人椿将信将疑,盯着霍钰不说话。霍钰没被她盯得发毛,反而觉得此刻格外好笑。“再下去怕是我要成你的小厮了!”说着,他照着她的脑门便是一记清脆的打,“记清楚了,往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呼——呼——呼。”“我可没用力,只是要你长个记性罢了。你若是要同还琼告状,我可就真的用力了。”“小椿不敢。”然今夜的霍钰仍是不得休息。马车没能放开缰绳便被许还琼的贴身女使拦了下来。“小椿姑娘,你可有抱走那只小白狗?”菊儿一开口便让人心焦。闻人椿连忙问:“小白狗怎么了?我们不曾抱走它啊。”“方才顾不上,便教房内一小丫头看顾它。谁知她傻愣愣的,将那牵狗绳系得松松垮垮,转眼小白狗便钻了出去。直到还琼姑娘想起,才自觉铸成大错。”“菊儿姐姐,你是说小白狗不见了?”“应当是的。”怎么会呢?闻人椿一时间整颗心纠在一道,又问:“可否让我进府找找它?”菊儿苦着脸摇头:“还琼姑娘唤人都找遍了。”“这……”“狗子天性认路顾家,会否自个儿先回霍府了?”不是不可能,可小白狗是受过训导的,不该这样肆意妄为啊。闻人椿茫然无措,四下环顾,最后还是看向了霍钰。“先回府。”霍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谣言途径后门时,闻人椿扯开帘子,先行跳下了马车。她等不及,失礼地将看顾文在津的责任统统丢给霍钰。闻人椿拎着裙摆快步穿过碎叶林子,却因为跑得太快太猛而被冒头的枝芽擦红了手臂肌肤。她来不及查看伤痕,一双眼睛全用来找小白狗。东边没有,西边也没有。闻人椿愈发忧心忡忡。她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好站在原地,隔着寂寥夜色,竟渐渐听见胸口心跳,像一阵胡乱的鼓点振聋发聩。霍府这样大,这才找了第一个地方而已,不要怕。闻人椿往胸口顺了顺,自我劝解道。“巴爷,巴爷。”她大胆推醒看守后门的老伯。老伯以为她又是来送厨余剩菜的,没睁眼,敲了敲一旁的桌子,“椿姑娘,你放那儿便好,我醒了再吃。”“巴爷,吃的我明早一定给您送来。眼下小白狗不知跑去哪儿了,你可有见过?”“太阳落下前,不是你抱走的吗?”“是,可它后来……”“不过一只畜生罢了,谁会要啊。说不准明日自己跑回来了。”巴爷不以为然,两三句过后便又昏睡了过去。闻人椿知晓小白狗的秉性,胆小、乖顺,顶多只敢在窝里横一横。说它在院中撒欢还成,要它去广阔天地自谋生路,它是决计不会主动迈出前脚的。今夜是怎么了?难道是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发了魔障?她胡思乱想着,脚已经迈进同小白狗一同住过的那个院子。仍是没有。“啧,如此楚楚可怜,可是被霍钰丢弃了?”无人小道上,霍钟来得不声不响,却在出现那一刻迅速出手,牢牢擒住闻人椿。那夜濒死的感觉再度浮现。闻人椿掐着掌心才让自己回到眼下。“大少爷。”她试着稳住嗓音唤了一声,但音质紧绷,一听就是只瑟缩发抖的待宰羔羊。霍钟没说话,没松手。他身上气味杂陈,一点一滴绕满闻人椿的四周。那气味说不上是香还是臭,有点像长了霉的檀木,又像发了酸的杨梅,总之不好闻。偏偏霍钟还在靠近。他爱死了这种自以为是的镇定、逞强,若有朝一日能置于手中,他定要磨刀七日,再将其自尊一点点剥下。闻人椿不知霍钟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夜好冷。她克制不住地咬牙。“这么晚还在府上乱晃?是冷了?还是寂寞了?”霍钟的话几乎一出口就撞进了闻人椿的耳朵,原本掐在她腰间的手就像一条黑眼的蛇,黏腻地、缓慢地顺着肋骨一路向上爬,爬过脖颈,定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