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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很显然付一卓也是一夜没睡,眼里的血丝并不比许之羽少。两个昔日里最好的朋友站在一起,如今竟是相对无言。还是付一卓先开的口:“何惜说他最近过得很不好。”付一卓脸上虽然青紫未褪,但他衣冠整洁,点上一根烟,挺拔的身形依旧让他看起来风度翩翩。反观许之羽,还是那身狼狈的打扮。一个体面一个潦迫,时间好像倒流了。自卑从许之羽的骨子里往外渗,但倔强的性格令他不会示弱。不由将背脊挺得更直,脖子拉出一个纤长的弧度。许之羽:“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为什么是你呢?”付一卓深深吸了一大口,火光瞬间燃烧至烟蒂:“你样样都不如我,为什么他会选择你呢?”“不过没关系。”付一卓眯着眼睛盯着许之羽,笑了。他又点上一根烟:“昨天晚上何惜跟我说……呵,算了,告诉你也没用,反正你现在对我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付一卓点烟的手有点抖,只有他自己知道,何惜除了抱怨许之羽的偏执之外,什么都没说。假的,都是假的。他为了将许之羽从何惜的生活中剥离,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付一卓知道这样的行为十分为人所不耻,可是他没法阻止自己说出早已编好的台词。他说:“许之羽,你终于要被他丢下了。”许之羽耳边一片翁鸣,听不见付一卓在什么,绝望和愤怒向他席卷而来。如果可以,他想要让眼前这个人不能再开口。他的手摸到了不知是谁放在楼道里的钢铁鞋架,许之羽瞪大一双鲜红的眼睛,将鞋架高高举起,对准付一卓狠狠砸了过去。动静很大,在这不隔音的简陋建筑中,没有丝毫阻碍地传进了何惜耳朵里。他打开门一看,看到血溅了满墙。何惜叫了120,付一卓被救护车接走,问了医生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何惜打电话让胡天去医院陪他,自己则留下来,陪在了许之羽身边。毕竟跟朋友比起来,还是男朋友更重要。哪怕心中仅剩的爱意,已经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给被消磨殆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左邻右舍统统跑出来看热闹。何惜不愿被围观,便把许之羽带回家,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许之羽一直不说话,他只是紧紧抓住何惜的手腕,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以求一线生机。何惜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抬起他的脸,道:“许之羽,你看着我。”许之羽与他对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何惜那双眼睛里,有愤怒,有失望。同时也有温柔的情绪,惋惜,不舍和包容,却唯独没有爱意。许之羽心一空,连指尖都在发抖,他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哀求道:“是我做错了,对不起,宝贝,你再原谅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你别不要我……”☆、求求付一卓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那时什么都结束了,所有争执、威胁、辩解和哀求。一切都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尘埃落定。在胡天口中得知许之羽的死讯时,付一卓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紧接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悲恸和懊悔,心中的内疚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悔恨之余,付一卓又可耻地,隐晦间生出一丝丝窃喜。这两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折磨日夜着他,令他坐立难安,心绪不宁。一闭上眼,是许之羽带血的脸庞,睁开眼又是何惜的笑颜。付一卓在悲喜之中来回挣扎,几乎要崩溃。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付一卓梦里都是一片血红,那是许之羽腕中的河流。他看到何惜被困在中央,而自己则沉在海中,两人只能遥遥相望,开不了口,谁都救不了谁。血海突然开始翻腾,何惜想逃,却被团团围住。付一卓眼睁睁看着他瞬间消失在海水中。接着,一双冰冷的手掐上付一卓的脖子,手腕中流出的泊泊鲜血弥漫了所有视线,那双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每次醒来,付一卓都是满身大汗,脖颈上好像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他在这无边际的良心谴责下,开始寻求自救的办法。从来不信鬼神的付一卓每日洗手焚香,以求片刻的心安。怀抱愧疚匆匆已过四年,付一卓依旧深爱何惜,又因往事因果不敢迈出那一步。他只能退居安全线外,默默守护。回忆中的事情太过久远,付一卓回过神来的时候烟已经灼伤了手,他将火星掐灭,烟头碾在脚下。够了。已经够了。付一卓的脑中的某一念头突然坚定了起来。已经因为内疚而蹉跎了四年,如果再不痛不痒下去,迟早会失去一切的。他从现在开始,就是要做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抛弃掉所有道德观念,他现在只要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就算不择手段,哪怕满身鲜血。直到现在才明白吗?早就无法回头了。回到家中,付一卓给何惜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屈指点进相册,在那个最隐秘的文件夹里,有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已经跟着他,辗转了十年。照片中的少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弧度是弯的。他的指尖在那双眼睛上停留了很久。一下飞机,何惜就开了机,他看到付一卓发过来的短信,不由笑出声。付一卓:月底许佳期结婚,阳阳也会来,到时候他又该缠着你了。何惜回他:那小子肯定又长高了不少吧?你告诉他,下次见面我给他带礼物。付以阳是付一卓的亲弟弟,两人相差十几岁,付一卓读高三的时候,付以阳还是个小萝卜头。小萝卜头是个粘人精,但他不是个随便的粘人精,他只粘何惜一个人。 他似乎跟何惜特别有眼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个十七岁,一个三岁,不知怎么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忘年之交情谊经久不断。正和付一卓聊着,何惜的恩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告诉何惜下个月,月初在北京会有一个画展,圈子里稍有建树的人都会去参展。他已经帮何惜争取了一个展位,如果送去参展的作品顺利出位,那么何惜的身价将会因此而高涨不少。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若何惜不是恩师最得意的弟子,这馅饼肯定不会落在他的头上。当即,何惜对恩师连连道谢,再三保证一定会亲自提着谢礼上门拜访。挂了电话,何惜在原地转了两圈,他扔下行李跑进二楼的画室,把自己这几年的作品全部翻了出来,挨个看过去。看过后,何惜往地上一坐,完了,没一个看得过眼的。展会的时间是下个月初,何惜必须在月底将参展的作品寄过去,但他现在毫无头绪,提起笔也不知道该画些什么。在家颓废了两天,何惜急得舌头上生了一个燎泡,每次一吃刺激性的食物就痛得嘶嘶抽气。就在何惜第一百零一次扔下画笔,打算自暴自弃的时候,胡天拎着清粥小菜按响了门铃。何惜一开门,胡天就被屋子里的景象给惊到了。满地的废纸团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环保局的人见了肯定会把刀架在始作俑者的脖子上。而始作俑者本人此时正如同一条咸鱼一般趴在沙发上。何惜瞄了眼垃圾堆,又看了眼胡天。许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遮过眉眼,令他看起来气质阴郁,更像是一个艺术家。这场面叫人无语至极,胡天进屋把东西放下,来之前为免气氛尴尬而打的腹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胡天来了之后别的什么没干,总裁大人挽起袖子系上粉红围裙,撅着屁股打扫了一个下午的卫生,活生生一个田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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