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莼沉吟片刻,又问道:“会炸开的匣子不是常见的,便未从这上面着手去查么?”白玉堂道:“依展熊飞的说法,这匣子瞧上去不似中原之物,许是胡商从西域携过来的。胡商居无定所,常年迁徙往返东西两边,查问起来更是困难重重,更别说这只匣子先前已叫人削去了花纹,如今又炸成了碎片。”陆采莼又问道:“五哥,你觉得此事与庞府的鬼面有无干系?我见过的武功高强、手段狠辣的,便是他一人了。”白玉堂摇头道:“干系恐怕不大,毕竟城西人烟稀少,坟岗簇集,又兼之守卫不足,常是亡命之徒流窜的去处,丁姊和你在那里出事,不是偶然。不过你猜到他的头上,情有可原。可是庞家只是外戚,手无实权,上下也不过昏人庸子,用不着养鸿渐阁一众亡命之徒,更犯不着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阁徒得罪开封府。”陆采莼听罢,再问不出话来。两人又静坐了半晌,白玉堂问道:“你近日可曾见过展熊飞?”陆采莼摇了摇头,道:“我近来不曾见过他,但上街时遇见过以往服侍丁姊姊的娅嬛。她对我讲,展大哥白日便如往常一样去巡街,到了夜里,只独坐在厢房中喝闷酒,喝罢伏桌便睡,第二日又去巡街。想来精神也是不大好的。”听了陆采莼这一番话,白玉堂也不知该讲甚么。陆采莼最后叹一声:“但愿早日将鸿渐阁的人捉拿归案。”翌日,窗外微明,碧桃翻了个身,发觉榻上空荡荡,忙跳起身来,屋里寻陆采莼不到,便扯开隔扇要去外面唤她,谁知往外走了两步,目光朝旁侧一瞧,见的便是陆采莼抱着大氅蜷在圈椅上,头歪着倚在白玉堂的肩上,沉睡了过去。白玉堂本阖着眼,听得有脚步声,倏忽睁眼。他这一动,陆采莼也霎时惊醒。碧桃本握着嘴不敢出声儿,见状,赶紧后迈一步,退回屋内。户枢吱呀一声,却是她阖上了隔扇。躲回到了屋中,碧桃内心暗赞自己反应敏捷。今儿早上,是碧柳案以来,白玉堂、陆采莼与碧桃三人初次不曾一道用早膳。碧桃和白玉堂一同吃罢了肉粥,白玉堂便对碧桃道:“你莼姊似乎有话对你讲,你既吃完了,便赶紧过去罢。”碧桃用油纸包了两个点胭脂的馒头,手捏了,另一只手端一碗粥,送到了厢房里。拿手肘抵开隔扇,绕过屏风,见的却是陆采莼披头散发地在榻前来回踱步。她把拇指放在嘴里啃咬着,面上绯红直染上了耳尖。碧桃把手中吃食搁在案几上,试探问道:“莼姊,你可有话对俺讲?”陆采莼心乱如麻,一时想不转,便问道:“我有甚么话对你讲?”碧桃小心翼翼道:“五爷跟俺说,莼姊有话对我讲。”陆采莼闻言,思忖片刻,顿住了脚。她恍然醒悟般道:“是了——我正要问你,你可愿明儿启程,回淮南去?听闻水患已退了,乡中各处都在分发草药米粮,回去也不必惧怕瘟疫饥荒。”碧桃颔首道:“也成,俺好把姊姊的骨灰带回梓里。”碧桃话音刚落,陆采莼便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眼睛望向支起窗纱的窗户,园中青树已有萧索落木的势头了。她盯了半晌,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都要入秋了……”碧桃问她:“莼姊身子不爽利么?莫不是感染了风寒?”陆采莼摇摇头,转了话题,对碧桃道:“咱们既要回淮南,不能不知会了四位哥哥,等会儿上开封府衙门去。”碧桃问道:“五爷也跟着去淮南么?”陆采莼陡听见碧桃提到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你去问问他。”午时已过,陆采莼估摸着早上巡街的时候已过了,便与碧桃两个人一道上开封府去,到班房里见了四位义兄。寒暄过后,陆采莼把碧桃要回淮南的事讲与四人听了,四人颔首道:“也好,六妹此去路上要多加小心。”韩彰道:“劣兄近来听包大人讲,似乎有一桩差事,须遣人去淮南,本来是要展护卫去的,但如今……你们既要去,或许能在此事上为包大人排忧解难——咦,五弟去淮南不去?”徐庆探头不见白玉堂,不禁问道:“五弟人没来么?”“小弟在此。”门外却传来白玉堂应答的声音。陆采莼没敢回头去瞅他,只悄悄地把碧桃的肩搭住了,望旁边站开些。徐庆见了白玉堂,高兴地大步走上前,拍着他的肩道:“五弟,你来得正好,哥哥们正有事与你讲。”言罢,便把包大人正愁的遣人去淮南的事讲给白玉堂听了。白玉堂瞥了一眼陆采莼,见她正目光四处瞟,没个落处,便转过心思来,仔细听了几位义兄的叮嘱,道:“若事情不麻烦,帮包大人这一遭倒是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