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骨头!五爷跟前你跑甚跑?”更有甚者,一个与她年级相仿的少女绰起花种篮子里的泥巴块,朝陆采莼砸来,“五爷,瞧妾身帮爷教训她!”“敢砸我!你这样凶,你家五爷敢瞧上你?”面对此般情形,陆采莼早已焦头烂额,见泥块飞来,她闪身躲过,嘴里毫不饶人。那少女听了,脸上飞霞,却缄了口,只顾继续绰泥巴砸她。前有众人为狼,后有白玉堂为虎,陆采莼实在无法,盘算了一番:面前人堵着也过不去,扔人群里还能被撕了,后面白玉堂也就一个,待脱了这险地她跑路也就是,白玉堂还真不一定追得上她。这般思忖,陆采莼转身向白玉堂腆着脸笑道:“爷,我跟你走就是了,犯不着这样儿兴师动众堵我吧。”白玉堂本就不是个惜香怜玉的主,只是见陆采莼满嘴胡言,话里话外透着的皆是他强抢民女的意思,生怕把她逼急了还能道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到时有损卢家庄在陷空岛盘口百姓心中的威信,那就得不偿失了。他上前一把隔着袖子钳住陆采莼的手腕,笑道:“你家阿爷将你三两银子卖给了卢家庄,就该在卢家庄安安分分地给小爷做事,如今跑到闹市里闹腾又是何意?难不成你想同你那阿爷讹卢家庄的银子么?”此话一出,众人相视而笑,欢欣鼓舞,果然,就说五爷这般青年才俊哪里用得着强抢民女?“你胡说八道甚么?我阿爷?我阿爷可是你提的……”陆采莼忽地想通白玉堂的意思,顿时身上那股子给拂了逆鳞的狠劲一收,顺着白玉堂的话往下说:“岂敢岂敢,我这便随五爷回去……”“这话说得才中听。”白玉堂将咬牙切齿的陆采莼一拽,拽出人群,“都散了罢,有甚热闹好瞧的?”“若不是有事,今晚上小爷便回陷空岛收拾你。”白玉堂将她拉拉扯扯拽回福安客栈,便见先前派去监守的俩随从正歪歪晃晃地出门来。随从见了白玉堂和被捉住的陆采莼,忙道:“五爷,这妖女不知使了什么暗器毒物,教我俩晕了过去!”面对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的随从,陆采莼毫无惧意,反而面带得色:“什么暗器毒物?你们可记住了,放倒你们的是本姑娘的丝雨针。”白玉堂微微一想便清楚了来龙去脉,他隔着袖子紧捉陆采莼反拧到背后的手腕,冷哼一声,朝随从吩咐道:“闲事休说,将这小贼带回陷空岛。”待两个随从应诺后,白玉堂忽地想到甚么,向陆采莼道:“没小爷在,他们若是管不住你,该如何?”陆采莼心中暗想:他既然不亲自押送我,仅那俩随从,便太容易对付了。她心内暗喜,表面却委屈道:“我向这松江起誓,若是我陆采莼半途中有一丝反抗逃走的意图,便教我喂了这江里头的鲈鱼。”她盘算的是,她不在“半”途跑,走几丈可以跑,近了陷空岛,也可以跑,这总不算破了誓罢。白玉堂冷笑,扬掌劈向陆采莼后颈。陆采莼满心以为他已经信了自己的毒誓,哪料到他会痛下狠手,便来不及躲避,给他劈晕了过去,软软瘫进白玉堂怀里。白玉堂架着她,向随从道:“这一掌够她昏上一个时辰了,你们动作快些。我今晚快马赶去扬州,叫哥哥们不必等我回来用饭了。”(已修)不日,欧阳春赶到了扬州。他在院街的二荤铺里乔装作打尖的行客,要了一角酒,两碟菜,慢悠悠地吃吃喝喝,目光却盯着对街的秦楼楚馆,观察进进出出的游冶嫖客,狂蜂浪蝶,有如鹰隼搜寻枯草中狡兔行迹。已是傍晚时分,金乌垂山,玉兔东升,夏日里暑气未消,仍是蒸得人浑身津津是汗。忽地,远处官道上传来嘚嘚马蹄之声,欧阳春目光瞟到一匹俊俏白马驮着个青衣相公从门外闪过,歇在了妓馆门前。那青衣相公滚鞍下马,叩了叩半掩的院门。老鸨开了门,邀这人入内。相公跟老鸨作了个揖,轻车熟路地往里头去了。正是他回身给老鸨作揖的当儿,欧阳春瞧清楚了来人面目。这相公生得白净面孔,一对斜插入鬓的剑眉,却搭双吊梢细眼,唇上有髭,是副端正相貌。欧阳春行走江湖,最是知道些消息,比如这张数,负一身顶顶好的内家功夫,欧阳春知道得详细,连他迷上扬州栖霞馆里的妇人,也一清二楚。欧阳春将碎银掷进酒碟中,起身下楼,绕进妓馆周边无人窄巷当中,意欲潜入。院中幽静清凉,别是洞天。天色黯淡下来,斜晖脉脉,芭蕉影深。一路穿花拂柳,老鸨引路在前,张数垂手跟随在后。老鸨侃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大多是姑娘几月几日做了甚么女工、吃了甚么稀奇糕点、听了甚么街坊邻居的笑话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