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一个人死是件很残忍的事。”温野忽而双手捂脸,指缝下的唇角扬起到了最大的弧度。竟然还有这么天真的人。天真的人总会付出代价的。半晌,温野放下双手,面上恢复以往冷冰冰的模样。他浓睫微垂,目光凝在床边的一片竹条上。竹条已经被削好,看长短大小,和他身上的伤都是合得上的。温野忽然就觉得身上的痛变得清晰了。之前一直是钝钝的疼,只要他不在意便不会感觉到。可现在这疼像是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皮肤上,顺着血液流进他的心里,攻击着他的脏腑。他疼的有点受不了了。温野慢吞吞的挪下了床,他躬身捡起地上的竹条,沉默着给自己上药包扎。拜师季非然回惊雷峰的隔日,就听炳坤传来消息,说自己被留下照看温野了。据看到原版字条的师兄师弟转述,那字条上斑斑驳驳的,一看就是眼泪。温野绑了手绑了肋骨绑了腿,所以将唯一靠近的炳坤留了下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一晃过去了半个月。除了最开始的消息,炳坤再没传只言片语回来。就在他的好兄弟们准备冒死一探善景草堂,看看炳坤是不是已经被温野折磨死了的时候,炳坤回来了。虽然眼眶红红看着有些憔悴,不过四肢健全,还是个活的。季非然在一旁憋着笑,好奇炳坤听到这样的评价作何感想。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白日不说人。季非然笑容还堆在唇边,就见炳坤拨开人群,直直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她霎时眉心一跳,浓浓的不祥的预感瞬间包裹住了全身。要跑已经来不及了。“小师妹!”炳坤笑的灿烂,季非然却从中看出了一丝丝温野的影子。好好一个憨厚少年,他好像要变病娇了啊!“小师叔说你在惊雷峰叨扰许久,想必炼丹这点东西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跟他学习剑道了。”“炼丹这点东西”一出口,宣天磊第一个不同意,他冲上来揪住炳坤的衣领,瞪着铜铃似的大眼怒道:“这是温野的原话?”“是小师叔的原话。”炳坤道,“小师叔还说了,如果宣峰主有什么不满,可以随时去找他,他现在只剩下一只胳膊一条腿,但对付宣峰主还是绰绰有余的。”宣天磊猛地放开炳坤,气的胡子都跟着抖了抖:“放他爷爷的罗圈屁!别以为老子会上当!老子要是现在去了,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小白脸果然心机深沉!”季非然:……不该多想的时候倒也不必想这么多。“你跟炳坤去,你趁他不备下毒毒死他!我用徒弟出马对付他,这就不是胜之不武了。”季非然:……“我们走吧,小师妹。”炳坤笑道。季非然没办法,只能收拾好包袱跟在炳坤身后去了善景草堂。一路上炳坤心情都十分愉悦,不时哼着时下流行的小调,终于季非然忍不住问道:“你在善景草堂过的还不错?”谁知炳坤脚步一顿,扭过头来时双眼泛着血丝吓了季非然一跳,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对季非然笑道:“最高兴的是小师妹来了,以后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季非然现在无比确定,在温野的压迫下,炳坤已经完成了蜕变。两人到善景草堂时,太阳将落未落,黄晕晕的阳光倾洒在大地上。温野站在茅草屋前,垂眸专心捏着什么,单手的缘故,那圆滚滚的金属质地的物件总从他指间滚开。他越发认真,低垂着头,挺翘的鼻尖屏着呼吸,乌黑如缎的发丝上,光晕斑驳。认真的男人最帅。季非然忘了在哪里看到的这句,放到此时的温野身上还挺恰当。许是暖色系阳光的原因,萦绕在他身侧的阴郁不见了,整个人只沉浸在手中的事上。季非然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她很能共情,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碰到喜欢做的事,常常能够废寝忘食的全身心投入其中。“小——”炳坤正准备出声,被季非然拉住了。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将炳坤拉到一旁。“等他忙完吧。”季非然道。炳坤眉头轻皱,似是正在经历什么生死抉择,半晌才艰难的点了头。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温野才拼好手中的物件。他直起腰板,一眼便看到了倚着古树睡着的炳坤,以及他身边的季非然。季非然睡的很熟,嘴巴微张着,发出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