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那些盐井对知晚说道:“这些盐井中,有些已经有近千年历史,所采之盐供应中原诸国。历代帝王都知这盐的重要,禁止私人买卖。得贡县,便得举国之财,可定邦,也可倾国。可是……太子康复之后,初涉国政,便总理盐务。身为国储,负责盐税,却在这铁桶围铸的贡县里安插不得半个人进来……一国储君,若手不握钱,便是个摆设笑话。就算陛下将来传位给殿下,也坐不安稳。如今我来了,就是要看看,这铁桶包围的贡县能不能撬开一条缝子。”
知晚望着山脚下那一片盐井,听着表哥的话,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表哥被贬到此的原因,竟然是表哥与太子密谋而为。
听到这,她不但没有释怀,反而心里更加焦躁沉重,反手拉住了表哥的衣袖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这个‘盐’字已经吃进去多少人了?就算有太子给你撑腰,可你一个京城里来的龙也斗不过当地的地头蛇啊!你不是最孝不过?难道就不怕你母亲哭瞎了眼,你外祖母为你担忧得病倒?”
成天复低头看着知晚,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若是凡事患得患失太重,失去的有时反而更多。我这辈子不是光做母亲的儿子,更不愿困守府宅里的一方天地。荣辱皆为我搏命而得,岂可效仿纨绔,靠着姻缘裙带攀附而上?”
说到这,他顿了顿了,再次问她:““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知晚低头还是不说话,最精灵古怪的丫头,若是想敷衍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好听的话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可是她此刻却不愿意敷衍她,又不肯承认,只倔强地沉默,跟他,也是跟自己闹着别扭。
成天复现在似乎有些懂她了,英俊的面庞洋溢着宠溺的笑,轻声道:“你不用说,我心里知便好了。我在贡县,不知要呆上多久。过两日,陈二爷的船还要回来,你正好可以坐船回去,只要你平安回京,我也便放心了。”
知晚见劝不动他,便气道:“你不怕我回去就嫁人了?”
成天复脸上的笑意转淡,沉默了好一会道:“若是我在京城时,这话听了只怕要气炸了心肺。可我来了这里,你又不管不顾地来了,我若真有什么意外,反而放心你有嫁人的心思,最起码你将来能有人照顾,虽然那个人可能不是我……”
说到这里时,成天复的心堵得厉害,只想想她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就心肺炸裂。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她的胳膊:“你再等我一年可好?我临走的时候已经吩咐了账房,我若意外不能回来,就将我名下的产业分一分,一半要留给母亲,另一半给你添嫁妆,这样你无论嫁给何人,心里都有底气,也不让人给气受……哎……”
他的话还没说完,知晚已经气得拍了一下他的伤手,疼得他一吸冷气。
成天复蹙眉道:“下手这么重,不怕我的伤口开裂?难不成你心急现在就要嫁妆?”
“那伤口缝得结实着呢!怎么会轻易开裂?我看陛下叫你多吃些盐果然没错,好端端地跟我交代什么后事?有这话,跟你的娘子说去!哪个要你的家产添嫁妆?”
知晚气得脸颊都红了,真恨不得将成天复那张气人的嘴也给缝上。
成天复微微一笑,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嗅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馨香,同时低低说道:“就等我一年,好不好?”
知晚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略显快一些的心跳声,一时心神徜徉,竟也慢慢伸出胳膊,揽住了他挺拔的腰背。
在这与京城相隔重山复水的川中小县的高山之上,一高一矮两个青年男女在月光星辉下依偎着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