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那几十万,是杯水车薪。”松寒安慰母亲,父亲当时应该快走投无路了。“他那会儿到处借钱,该多恐惧和绝望。”陆梦非红了眼,但也没怪松寒的劝阻,“我知道,他就是贪心。算了,我去问老太太。”她决意自己去打电话。松寒走开,坐在客厅了等消息。足足半个小时陆梦非才结束那通电话,她走出房间,“你爸可能是被人告发的,得罪了人。”老太太还哭着求陆梦非也找人想想法子,丝毫没有之前在电话里痛骂母女俩的劲头。她想了想,也没理出头绪,“我去做饭”。这顿周末的晚饭母女俩吃得都没精神,嚼了半小时还剩半碗米饭,陆梦非放下碗筷,“松寒,我知道,你可能心里觉得妈妈没出息。”洗耳恭听的松寒觉得母亲话里有话,“我知道您对我爸还有感情,掺着恨意和责备,都很复杂。”总之两个字:怨妇。虽然她不想将这个词和母亲联系在一起。“可我也无能为力。那边说准备卖房子,赵晶要离婚。”陆梦非思索着,“说大概还缺五百多万,我……”松寒放下碗,“您想卖了房子替我爸填窟窿?”她的表情阴沉得让陆梦非害怕,“我觉得……这可能帮得上忙。”松寒觉得快要心梗,“妈,您要是真做到这一步,我劝您再苦守寒窑十几年,六十几岁时再和我爸复婚,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重聚吧。”陆梦非不解,松寒难以理解地直摇头,“这不是您潜意识里的想法吗?毕竟我爸心里有愧,您再帮了他,他这下子肯定回心转意了。”被看透心思的陆梦非双颊通红,她眼睛里润着泪花,“你不要这么说。”“我得说清楚,您可能觉得我凉薄,可我得提醒您一句:您当年和我爸提离婚他同意了,不到半年就又再婚。您觉得,他对你还剩下几分?妈,别做梦了。那个男人心里最爱的是他自己。他要是对你还念旧情,不可能在得知自己可能要进去时还来坑你。”松寒觉得,为了不让母亲做出蠢事,她得留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了。她恶心透了感情里的糊涂账。人但凡多爱自己一点儿,也不会被别人拿捏几十年。松寒觉得父母之间的爱情是极不对称的,陆梦非是真爱孔维统,而孔维统就难说,因为他走的每一步都太精致利己。离婚不是他的错,是爷爷奶奶的逼的。再婚也是父母之命。他自己就像是被爹坑被娘卖的孤苦孩子。松寒越想越确定,父亲孔维统就是朵白莲花。每次她把父亲的算路复盘给母亲时,换来的总是,“那可是你父亲。”怎么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事业算得非常优秀的女人,在面对男人时,就变得如此自欺欺人呢?在晚饭后,松寒告诉牛洁自己要在家陪母亲一段时间。准备和小九也打声招呼时,那边小九得意地发来张晚餐照片:一桌丰盛的菜肴外加一瓶红酒。附言:我赚大了,她会做饭。坐在阳台的松寒忽然一阵难受:自己这矫情劲儿和母亲几乎一样。陆梦非离婚后对前夫边骂边恨地念念不忘,陆松寒明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一边自以为聪明地收敛,一边又克制不住地放纵。晚上十点多时,母女俩呆呆地对着电视机里的花千骨,那对渣男贱女在屏幕里虐来虐去作天作地。陆梦非偶尔瞅一眼松寒,总怕她在自己和女主角身上找到共鸣处。屋里闷得慌,母女俩各怀鬼胎地在心里说话。“妈,我出去买点东西。”松寒也看不下去,起身拿了钱包下楼。便利店里她买了些小零食和几罐生啤。回家后,就将啤酒摆在吃惊的母亲面前,“我烦的时候就想喝酒。”陆梦非去洗了两个杯子,打开一罐后倒上,自己举起一杯一口气喝完,长出了口气,“我也是,好久没喝了。”这下轮到松寒吃惊了,陆梦非笑,“我和老李认识,也是我刚离婚那段时间,老去他店里独自吃饭,每次必然叫两瓶啤酒。”“那您酒量不错。我两瓶下去不是睡着,就是瞎说话。”松寒也喝了口。“你不喝酒也不见得好好说。”电视剧音量被调到很低,成了母女俩难得一起吃宵夜的背景板。“这房子要出手,现在也很容易。大概只能卖三百多万,另外我的积蓄和理财变现也有接近一百万。”陆梦非盘算着身家,“卖了,你就真无处可去了。咱们总不能去和外公外婆挤一起,要不只能出去租房子。”松寒扯着鸭脖子,几下也剥不好肉,索性扔了回去。再给自己倒了杯酒的陆梦非见松寒不说话,就知道她对这事极为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