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奶奶看夏志成表情松动,正要再说几句,就听到门口响起了夏思慧的声音。“母亲早晨吃药了吗?”夏思慧询问的是守在门口的医生。夏奶奶收住话头,暗暗埋怨夏思慧出现的不是时候。她这个小女儿的性子完全随了她父亲,天真的厉害。池欣云当年不过是对她好几分,她就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对池欣云都死心塌地。说起来,这次的提议她并不担心夏志成反对,老四只要权衡利弊就该知道她说的没错,让她头疼的是夏思慧。真是儿女都是债,给她东西还都这么麻烦。夏奶奶心中抱怨着,就看着夏思慧带着一脸笑意走了进来。“母亲醒了?”夏奶奶嗯了一声,吩咐道:“我没事了,思慧你坐了一晚上飞机,去睡会吧。”“我不累。”夏思慧撒娇的凑到了夏奶奶的身边,瞥了一眼夏志成,有心趁着就他们三人在的时候提一提夏泽的事。可她又担心刺激到母亲,心里犹豫不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夏志杰也跟了进来,后面还带着夏志飞和池以珩。夏志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的和屋内的几人打着招呼。“赶巧了,我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大哥和以珩。”池以珩淡淡的笑了笑,冲着众人点头示意。夏志成看到了池以珩手中拎着的画,顿时眼睛微跳。《月下庐山图》那件事,他为了省事,就没有和家里提及池家的出面和夏泽扣下了那幅画。如今看到池以珩手中拎着的画,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夏泽将真迹给了池家,池家又要送回来,当下就想招呼池以珩和他到外面,有什么事最好背过夏奶奶。夏志成还没来得及开口,池以珩已经把画拿了出来。“这是?”夏志杰不解道。池以珩小心的把画摊开在了屋内的桌上,解释道:“昨天一朋友送了晚辈一幅画,号称是晚宋唐翌年的真迹《报春图》。”“不可能!”报春图几字一出,夏奶奶顿时开口道。池以珩神色不变,慢条斯理道:“父亲也是这样说的,《报春图》的真迹是夏家的珍藏,怎么可能流传出去?可这幅画经过业内大师的鉴定,已确定是真迹无误。父亲看过也觉得这幅画是真迹,所以让晚辈送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池以珩一番解释,听到屋内众人脸色数变,目光下意识的都落在了夏志杰的身上。夏志杰心中大惊,急急辩解道:“这件事可和我无关。”夏志成冷哼一声就要说话,夏奶奶寒声打断了他,“把画拿的近一些,我看看。”夏思慧担心夏奶奶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把画捧到了她的面前。夏奶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夏家的东西,一口气翻不上来捂着心口倒在了夏思慧的身上。“母亲!”众人大惊,夏志杰脸色煞白,一边要去扶夏奶奶,一边辩白道:“这件事真和我无关,一定是沈嘉石。”夏志成怒道:“沈嘉石他有天大的胆子,敢偷家里的东西。难得不是你在后面撑腰吗?”夏志杰哪敢让这盆污水泼在自己身上,万一说不清楚他就麻烦了。当下口不择言道:“什么我撑腰?沈嘉石不是母亲纵出来的吗?母亲把他当亲孙子看,连夏滨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这也是我在撑腰?”“二哥﹑四哥!”夏思慧急促的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幽幽转醒的夏奶奶就听到了夏志杰的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虚弱的撑着身子,无力道:“老二你……”夏志杰看到夏奶奶醒来松了一口气,再次表白道:“这件事真和我无关,我只是手头紧借画出去周转几天,绝对不会让咱们家的东西流落在外的。”他几次三番的辩解显然是要把事情推到沈嘉石的身上,夏奶奶指着他想要说什么,夏志成已然沉声道:“既然二哥你说和你无关,就把沈嘉石叫回来。昨天的事他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志成……”夏奶奶试图阻拦。夏志成没有听,而是吩咐医生照顾好夏奶奶,打电话给夏志飞让夏志飞也回来。“志成。”夏奶奶厉声道:“你是要毁了嘉石,毁了沈家吗?”夏志成沉默不语,屋内的众人谁也没有说话。撕扯接到夏家老宅电话时,沈嘉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上周五陪着夏奶奶住了一天后,周六就回到了沈家。回沈家之前他接到了夏志杰的电话,表示那副庐山图的事已经解决了,让他不用担心。听说是夏泽答应出面用真迹换下赝品后,沈嘉石也松了一口气。依着夏泽的性子,还真可能被夏志杰忽悠,什么都不问帮他做了这件事。沈嘉石想到夏泽,心中总是嫉妒参杂着不屑,感情复杂的很。说来,他和夏泽也算是一起长大。他虽然姓沈,却是多数时间都住在夏家老宅,逢年过节少不了要和夏泽遇在一起。和夏泽偶尔回老宅一次,却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当做主人不同,沈嘉石虽然得夏奶奶偏爱,却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从不敢如夏泽那般任性恣意,而是恪守规矩,小心翼翼。同样的年纪,夏泽没心没肺不求上进,他却从小就身上担着振兴沈家的重担,不敢有一日的松懈。夏泽什么都不用做,就可预见的一世富贵,而他想要得到什么,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他必须要比夏泽做得好,比大多数人都做得好,才能在夏奶奶的眼中看到满意,才能安稳的留在夏家,而不用担心会被送回沈家。幼时,他并不懂夏家和沈家的区别,只是觉得夏家的房子更大一点,夏家的生活更好一点,可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明白夏沈两家的区别。他已经习惯了夏家这种奢华精致的生活,再让他回到沈家,他是万万不愿意的。更不要说夏家站在海城的世家顶端,而沈家早已没落到少有人提及。两家地位的差异仿若鸿沟,习惯了站在顶端,他怎么舍得再掉下去。平日他一个人,这些念头并不显,可每每只要看到夏泽,这些念头就会在他的心里发酵,让他嫉妒到发狂。在他看来,夏泽就是一个蠢货,除了身世和那张脸,夏泽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他。可不管他做的有多好,不管夏奶奶对他有多少赞誉,只要夏泽出现,众人的视线就会被夏泽吸引,只因夏泽姓夏,是夏志成的儿子。某次无意中,他偷听到了夏奶奶和夏思慧的争执,他才知道夏泽拥有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原来那些夏奶奶精心保管的珍贵字画也是夏泽的,而那些字画原本应该是属于沈家,是属于他的。他的嫉妒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达到了顶峰,在无法宣泄的情绪中,他第一次动起了那些字画的主意,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挂断了电话,沈嘉石招了一辆车赶往了夏家老宅。管家在电话中说夏奶奶身体不好了,沈嘉石隐隐觉得夏奶奶病的太过突然,不免担心是不是赝品的事暴露了。可他转念一想,若是赝品的事被发现,夏志杰不可能什么都不和他说。夏志杰那边风平浪静,那就是夏奶奶的身体真出问题了。沈嘉石微微皱起眉,他在夏家过的如鱼得水靠的全是夏奶奶,万一夏奶奶有事,他以后估计就没这么方便了。这样一想,沈嘉石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了。上次他拿到怡然居的《报春图》,陈辉执意要凑成一套才肯出手。如此一来时间拖得久不说,凑齐的一整套也太过显眼,他担心被夏家听到什么风声,一直没有答应下来。如果夏奶奶身体真出了问题,他原先想的细水长流怕是不成了,不如一次凑齐一整套就此收手,这笔钱够他下半辈子在国外衣食无忧了。沈嘉石一路心思翻转,赶到了夏家老宅。五福堂内,池以珩借口这些是夏家的家事,委婉的表示了告辞。他和沈嘉石在门口错身而过,沈嘉石客气的和池以珩打了一个招呼,“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