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唇齿间溢出冷笑:“欺软怕硬呗。我前日卖给他一头剥了皮的猛虎,而且我身上有刀。”
宣榕哑然:“那他确实?会?怕你。”
少年瞥了眼?她神色,挑眉问?道:“你想给他妻子收殓安葬、鸣冤诉苦?”
宣榕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少年嗤笑一声:“都写在脸上了。那你有的伤脑筋,这人?不好缠。”
他环顾四?周,像是果真坐实?了猎户身份,从废墟里刨出那张竹椅,又轻车驾熟地从倒地的木柜里翻出金疮药,把宣榕按着坐下,顿了顿,好像在给突然来此找借口,打着商量问?道:“能?否再帮我右手换次药?”
同游
百姓离去,行人渐稀,宣榕自然点头:“当然可以。你这几天没碰水吧?”
“没有。”少年摊开手。宣榕便拿药酒冲洗银剪,剪开他?缠掌白布。
少年人的手漂亮修长,适合弄剑抚琴、执子捻棋,掌心居然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本该鲜艳,却被?结痂疤痕遮掩。估计伤口愈合后,能彻底覆盖这颗痣。
宣榕给他?清理换药,道:“伤好得不快,是?身上带伤去打猎么?也不晓得歇两天。暂时别用右手了,再?用得废。”
饶是?刚经历恶意指摘,她也?依旧温声细语,仿佛万事万物都入她眼,又都未入她眼。
少年垂眸,看她眉心朱砂,和睫羽上零落的碎光,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侧面,有一道划痕——方才药摊被?掀翻,熬药瓦罐崩裂的碎瓷划破肌肤。
不深不长,但在白瓷一样的雪色肤质上,极为醒目。
少年盯着看了许久,左手指骨不自觉蜷起。直到手掌被?再?次缠上纱布,打了个小?巧的结。宣榕抬头笑道:“好了。若是?养伤期间,生计难求,可到寒山寺暂住几日?。上次你说来不了,是?忙还是?担心诊费?我这边不消钱的。”
少年静默半晌,淡漠道:“……不用。不是?。我不是?姑苏人,没想在姑苏住多久。只是?……恰巧路过此?地?。”
宣榕“咦”道:“你姑苏话地?道得紧哩。”
爹爹是?姑苏人,祖籍此?地?,她都没他?口音地?道。
“现学现卖,说不定哪天我就离开姑苏了。”少年活动了下右手,忽而道,“……他?污蔑你,你不用自证的。”
宣榕问道:“……嗯?你是?说蒋屠夫吗?”
少年颔首:“自证会陷入泥淖,最好的结果也?无非‘自身无罪’。与其?如?此?,不如?痛责对方,把他?过错摊到明面,会比竭力撇清
自身要?管用。”
宣榕沉吟道:“那我……方才应该咬着他?杀人不放吗?”
“对。”少年抿了抿薄唇,“说他?卖肉缺斤少两,说话颠三倒四不足为信,说他?横行乡里,今日?也?是?来敲竹竿。把你自己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