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垂眸,安静地吃完一块小巧的糕点。
方才轻咳一声,驱散尴尬:“他那天下午在醉生梦死喝酒呢,哪能想到挑衅我。”
说着,她放下筷子,拿帕子拭过唇角,漱了口,方道:
“第二个怪异点在于,曹夫人看上去很仇视别的姬妾。在门口迎我们的时候,责令小妾回府。”
“但实际上,我觉得的她与六名妾室关系都不错,在护着她们。”
在看到念兰惨状时
,曹夫人眼底的不忍不是错觉。
宣榕沉吟道:“而且,在得知我身份贵重后,这位夫人流露的不是嫉恨,而是如释重负——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六名?”耶律尧眉梢一扬,“你舅舅后宫,都不见得有这么多妃子吧?”
宣榕:“……”冒昧了。
她思忖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猜测:“所以……”
耶律尧却先她一步接过话:“步兵里五人一小队,这后院七个女子,够干任何事情了。给我七人,我也能精准把握住你回城时机,能在曹孟酒酣耳热时,给他吹耳边风,让他放火,运来剧毒让他服下——”
宣榕说得云遮雾罩,没想到耶律尧极快跟上了她思绪。
话锋一转:“小菩萨,你心里已有答案了,还在和我探讨什么呢?”
宣榕:“我在想……”
就听见耶律尧抬起眸,那双眸里深不见底,他问道:
“你是心怀怜悯,不忍她们受罚判罪,但又在‘杀人偿命’的律法里挣扎犹豫吗?季檀给你的影响,真就这般大?”
宣榕愣了愣:“关他什么事?”
这个经常和“昭平郡主”一起出现的名字,似乎让耶律尧颇为郁躁。
他也瞬间意识到语气咄咄逼人,回过神来,挪开目光:“无事。可是昭平郡主,你本就可以用滔天权柄,行肆意妄为事。这事你大可袖手旁观,为何要把别人的业障,摊到你自己身上?”
宣榕猝然起身,这句“业障”,让她仿佛陡然回到那年姑苏寒山寺。
小雨如雾,晚间夜色微凉,她在蒲团上抱着汤婆子跪坐,身上压着厚厚狐裘。
面前,金殿辉煌,上千油灯照得神佛金身璀璨。
她那时刚做了“暂不回京、四周游历”的决定,消息传到望都,娘亲急了,连夜骑了快马来捉她。见到她还在寺里,方才松了口气。
就在她娘坐到了她旁边,即将长篇大论时,宣榕轻轻道:“娘亲,我很难受。”
父亲稍后一步登上山,闻言,在佛殿门前抬手,制止身后跟着的亲卫。他温声问:“身子还不舒服?”
“不是。”宣榕摇头,“我只是……心里很难受。”
“为何?”父亲屈膝半蹲下来,发冠有雨雾,母亲衣袖也湿濡,看得出两人都来得急。
宣榕愣了愣,有些愧疚:“因为……他们很难受。我看到好多人在佛堂前哭泣,在菩萨面前祈求,在神明脚下伏跪祷告——他们在受难。”
父亲:“那绒花儿,你为何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