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教不敢当,不过一个要看你的本事,另一个要看他的本事。”大巫祝琢磨片刻道,“尘艳郎身上神血,大半是我所赠,之后都是厌琼玉所续,你要么将她抓来,用她的血强开神域。不然……就只能看你那位心上人的本事了,他若能激得尘艳郎心绪不稳,我倒也能找出影踪。”
那岂不是十分危险。
崔嵬默默想道,他沉吟片刻后,又问了一句:“只有这两个办法么?”
“不错。”大巫祝道,“你要能自己想出第三个,我倒也不是不能帮忙。”
崔嵬垂眸道:“我若要杀厌琼玉,方才便该动手,既没动手,此刻更不应该。”
大巫祝忽然一笑:“倒是我之前说错了,舍得舍得,你倒真肯舍。”
其实修道之人并非多数当真无情,只是时长日久,得道后自是什么都看淡了,世间痴情缠爱,犹如朝露转瞬即逝,跳脱轮回之后,岁月无穷,抱守道心。常言道仙凡有别,这个别字,难道真是妄念嗔恨么?仙寿无穷,人命有尽,有缘无分,终是难求,至最后无非是弃情绝爱,只是如此一来,却误了求仙问道之人,反将弃情绝爱放在最前。
崔嵬缓缓道:“我相信他。”
人间爱恨,譬如朝露。
我亦是朝露。
在今日之前,大巫祝都不曾想过崔嵬竟会如此天真。
“相信?”神殿之中安静得几乎有些异常了,槐庚只是温顺而谦恭地融入暗影之中,好似这座大殿里只站着两个活人,大巫祝低垂着脸,似是在思索什么,他的双眼微微含笑,却看不出半丝情感,带着一种近乎妖邪的神性,“崔嵬,你应当明白,相信可救不了性命。”
崔嵬仍旧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解释起来:“那就要请大巫祝费心寻觅了。”
大巫祝的身体如蛇一般倚在座上,姿态虽慵懒,但并不显得颓靡,反倒令他看起来更加难以捉摸:“你当真以为按他的本事,能激得尘艳郎露出破绽?”
“以为二字未免太过浅薄。”崔嵬缓缓道,“我是确信他能做到。”
大巫祝轻哼一声,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缓缓举起手一挥,崔嵬顿时感到九神柱上传来极剧烈的灵力波动,犹如汹涌波涛般层层翻涌,他置身其中,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可怖的惊涛很快就化无形清风没过他的身体,往外扩散而去,连绵不绝。
这就是仙神的力量。
崔嵬在心中叹息一声,任何人在知道这力量的起源后,恐怕都很难再生出艳羡之情,更何况是他。
大巫祝自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倒是确信你现在神志不清,竟在跟我说这样疯话,只不过既然我答应帮你,总要好人做到底。”
崔嵬冷淡道:“是吗?我还以为大巫祝是与我等有共同的利益。”
大巫祝微微一笑道:“这倒也不假。”
随着神力的催动,九神柱的火光越来越旺盛,大巫祝的脸颊被火光映照得明暗不定,而不知为何,唯有那双眼瞳愈发深邃起来:“既你早已做好选择,我也不会多言什么,只不过后果如何,你要自己想好。”
“于观真从不会止步不前。”崔嵬沉默了片刻后才再度开口,他看起来有些神游天外,似乎并没太在意大巫祝,“与我在一起时亦是如此,他永远不会留在原地,也不会等我救他,也许,我是他最后的计划,甚至不是他的计划之一。”
大巫祝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他很珍爱你。”
崔嵬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握紧了手,情爱会令人痛苦,他很早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知道这痛苦之中,竟然还会藏有这样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