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真冷哼,心念骤转:“你以为我的伤有多重?”
白鹤生唇边笑意微止。
王磊之站在原地,一脸迷惑。
他看了看东家,又看了看引为知己的先生,一时间怔住,只喃喃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磊之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觉得喉咙里好似塞了无数石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几乎令人窒息:“嫣然她……她死了,我……我如今这样,都是先生你所为?还是,还是只……因为想要报复东家,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我之交都是假!”
他声音初时平和,到最后却凄厉高昂起来。
其实不怪王磊之,连于观真自己都觉得他是无辜受了牵连的倒霉鬼,毕竟整件事都显得很有点杀鸡儆猴的意味。
白鹤生显然没料到王磊之居然有勇气说话,他略有些讶异地开口道:“你怎会这么想?”
王磊之含泪望着他,目光之中仍存些许希望:“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绝不希望事情如自己所想那般可怖,知音背弃,心上人逝去,这些事居然在一日之间尽数发生,未免让人绝望。
“磊之。”白鹤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怀疑地打量着王磊之,“我有时候真奇怪,师尊到底对你青眼相加在何处,也许是这份执念,也许是这份灵气,可你的脾性本是最惹他厌烦的那类庸俗才是。”
他垂下头,仍警惕着一言未发的于观真,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世间从来欢乐少,痛苦多,纵然似你与李嫣然那般互通心意,仍不得不为柴米油盐发愁。你今日请我看诊,在厨房之中叹气,不正是因为你家中贫困,无法对她好,无法照顾她,感到愧疚不安吗?当你知道她根本不是李嫣然的时候,难道不曾恼怒恐惧,震惊于自己上当受骗,空付心意吗?”
王磊之道:“这又如何?你就为了这个……你……你难不成想说是为我排忧解难?”
于观真略有些讶异,心道:看不出来啊,磊之也蛮毒舌的。
“排忧解难?人只要在世上一日,就绝不可能有祛除忧难的那天。才吃饱饭,就想穿新衣,穿了新衣,又想住新屋,人的贪欲无穷无尽,不是吗?”白鹤生好像完全没听出他的讽刺,低垂着脸,“你爱上的当真是李嫣然吗?你所爱的,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待你极好,月貌花容,体贴温柔的女子,纵然不是李嫣然也一样。”
于观真已听出不对劲,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王磊之还没懂:“我确实是一片真心!”
“我并未说你的情意是假。”白鹤生略有些厌倦地看着他,“倒不如说,正因为是真,这位李姑娘方才会死去。”
“你说什么?”王磊之错愕道,“你说什么!”
白鹤生淡淡道:“她是你的造物,王磊之,你还不明白吗?你将自己一切情思幻梦都寄托在李嫣然的身上,因而诞生了她,她应你的心意才从画上走下来,这是你自己的神通。可当你意识到她不是李嫣然那一刻,当你爱上真正的她那一刻,支撑着她成为灵的执念就顿时消散了。”
他脸上极缓慢地露出一个微笑:“你只有不爱她,她才能活下去;一旦你爱上她了,她就被你杀死了。”
“对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女子来讲,是多么残酷的选择。枉费我如此努力想要挽救她的性命,可惜她仍是如此驽钝,仍要问出那个问题,选择了爱,而不是选择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