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百无一用,还乱跑给裴堰添了乱,实在不该。裴堰在他的发上一下一下安抚地抚摸,轻声道:“没有拖累我,绎青很好,很聪慧,是我来晚了。”他声音太温柔了,透过胸腔传入他的耳朵,让他耳朵一片酥软,心却像是被温水泡了,一路烫到了眼眶。良久,沈绎青将脸轻轻在裴堰胸前蹭了蹭,道:“回长安教我习武吧。”裴堰“嗯”了声,片刻后,在他额上亲了亲,道:“绎青不怕。”沈绎青抽了抽鼻子,轻轻“嗯”了声。孩子被喂了迷药,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异样。这专门用来宰牲畜与人的屋子旁边有个猪圈,里头养了两只肥得吓人的大白猪,人过去也不怕,坦露着肚皮躺着,连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这是吃饱了的表现。沈绎青躲在裴堰身后,探头看猪圈里那几颗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头颅,胃一阵翻涌,犹豫道:“裴堰,屋里还煮着一锅呢,你猜那是给人吃的还是给猪吃的?”裴堰:“……”裴堰:“还是先不要告诉李兄他们了。”然而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剧烈的呕吐声。李云山等人进屋里没找见裴堰,在柜台后发现了暗道,一路摸了过来,一眼看见那一大锅纠缠的人体肉汤。沈绎青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屋里冲了出来,跑到院子里吐,开口叫道:“李兄,林兄……”几人转头,看见沈绎青,顺带也瞧见了猪圈里那几颗头,还不等开口,又是一阵呕吐,可怜那个拉了一夜肚子的,这会儿是连拉带吐,苦不堪言。客栈已被捕快围了,里里外外的人还活着的都被绑了押往县衙。李云山等人说什么也不想再看见这些人了,到了县衙门口就与两人告别。沈绎青看他们一脸菜色,有些同情,道:“要不多留一日修整吧。”李云山摇头:“路上耽搁时日已经太久了。”他抱拳,对沈绎青与裴堰致意:“二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马蹄声渐远,那一群古道热肠的江湖人背影淡在了武陵的雨雾间。沈绎青怀里的孩子轻轻动了动,他以为自己弄错了,低头看,就见孩子睁开了眼,接着,小猫一样细细哭了起来。沈绎青瞪大眼睛,欣喜道:“裴堰,你看,他醒了。”胡县令万万没想到,到任五年县衙大牢空荡荡,今日一天就给填满了。方氏抱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给他磕头,把他磕得心虚无比,硬是往人家手里塞了一百两银票心里才稍安。他犹豫地看着堂上跪着的两人,一个瘦巴巴看着吃不饱饭似的中年人,一个面相油滑眼珠子滴溜溜转的青年。堂下还站着那位长安来的大人在等着他升堂,他定了定神,将惊堂木在桌上用力一拍,道:“下跪者何人?”那两人目光扫过堂上众人,面容阴狠,却是一声不吭。胡县令有些坐立不安,看向堂下那位大人,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只能按着自己的路数来。他又摔了一次惊堂木,高声道:“下跪者何人?”那两人被绳索紧紧捆着,却十分硬气,腰挺得笔直,那店小二一双三白眼直直盯着胡县令,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上头是谁?”这要是个有脑子的大约要为他这句话掂量一二,可寸就寸在胡县令是个没脑子的。他抖了抖脸上的肉,把这些日子受的窝囊气发在了他身上:“你一个阶下囚竟然敢同本县令叫嚣?!来呀,先打二十大板。”他随手从桶里取出一把红签子,扔到地上,师爷在一旁拼命咳嗽,嘴皮子不动用气音低声提示:“大人,扔多了……”红的一支十板子,他扔了四支。胡县令随意摆了摆手,道:“多了就和旁边那个匀匀。”一直没开口的掌柜:“……”沈绎青忍不住想笑,这大概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两人本就受了伤,又被打了二十板子,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可还是不肯开口。胡县令有些焦急,想再扔签子,裴堰却忽然抬了抬手。胡县令等着他指示,就听他道:“大人,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审吧。”“这……”胡县令仔细察言观色片刻,松了口气,应道:“全凭裴大人做主。”这会儿已经是黄昏,雨早早停了,天边晚霞烂漫。贾二和王彪也赶了回来,可惜的是并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一天的折腾,沈绎青觉得累极了,给方氏安排了住处与饭食,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