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针锋相对,偏要拿崔之涣做筏子,被提及的崔大人倒是沉稳依旧,不见异状。
“是吗?”谢神筠真心实意地说,“既如此,侯爷不为功名利禄,真是高风峻节,阖该流芳千古。”
流芳千古是好词,用在活人身上却未必。
沈霜野眼神陡沉,目光不偏不移,凝在谢神筠车架上。
“侯爷。”副将况春泉显然也听清了谢神筠最后那句话,打马上前,忧心冲突加剧。
瞿星桥似有所觉,同样担忧这尊煞星再肆无忌惮一回,很快挪了一步,提防着他随时动手。
片刻后,沈霜野眼底浮出一丝冷笑,这位贵女,不仅眼毒,含沙射影的本事更是厉害。
他收刀回鞘,微一颌首:“多谢夸奖。”沈霜野道,“及不上郡主神姿高彻,冠盖京华。”
那柄上刻“名冠神都”的龙渊剑也被收回去,垂帘下放,彻底挡住天光,也将谢神筠裙上描红牡丹一并遮了去。
分明隔着重帘,谢神筠却好似能看清他,在重帘落下的那一刻谦虚道:“侯爷过誉。”
垂帘隔出明暗,这两人言语来往都客客气气,半点看不出适才的剑拔弩张。
沈霜野说:“既然郡主要回长安,不如同行?我也好护送郡主一程。”
“燕北铁骑乃杀敌之军,怎好做我的护卫,”谢神筠道,“我怕折寿。”
“郡主福祚深厚,不是命薄之人。”沈霜野目光往后一转,陆庭梧就在其后的那辆马车上养伤,“既然同路,护送郡主一程也是无妨。”
沈霜野打马后退,正欲离去,却听得身后谢神筠声音再度响起:“沈侯爷。”
她语调泛冷,“既要同行,也免不得要提醒侯爷一句。江安风雪盛,侯爷行路千万小心。”
语中隐含威胁。
沈霜野猝然回头,只能看见稳稳落下的重帘,将其中人影遮得严严实实。
只听谢神筠稳声说:“启程吧。”
沈霜野扶刀立于雪中,看谢神筠车架先行,渐被白雪吞没。片刻后他握紧缰绳,也说:“走吧。”
高马鸾驾已将铁骑抛在身后,阿烟看谢神筠收剑之后便静坐不语,眼却还一直望着垂下重帘,不由开口:“这定远侯,也太嚣张了一些。”话里颇有愤愤不平之意。
谢神筠还在想那柄探进来的重刀,刀身照出雪光,有璀璨寒芒。
可以想见,沈霜野该是站在天光下。
铁骑俱着重甲,行军百里也不过一日之功,如今放慢脚程,倒果真依言送了谢神筠一程,直到夜幕时分落榻驿站。
时值岁末,各地官员纷纷进京述职,谢氏的高马鸾驾已让众人避过一次,如今又来了镇守两境的燕北铁骑,更是让人心神为之一凛。
驿官迎出来,面露难色。驿站中房间已是不够,禁军加上铁骑人数众多,只怕是住不下,偏偏他谁也得罪不起。
瞿星桥并不在意,驿馆便又转向沈霜野:“沈侯爷,今日只能委屈……”
沈霜野站在堂中环立四周:“无妨——”
话音未落便听楼上有人缓叹一声,嗓音清淡:“侯爷一路奔波,自然应当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