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谦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润的人。这时候穿着白色外套站在树下,头发微长,眼睛在阳光下有些偏浅,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我不由自主停了脚步。我不知道他找我干嘛。他不是已经知道我和我弟弟做爱了吗,再说了他都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再联系我,说明早就放弃我了不是吗。吴谦走过来,秋天的风缓缓掠过发梢和衣角。他轻轻说,我们聊聊。开学以来我还没有像这样在校园里慢慢地走,每天都着急忙慌往家里跑,似乎晚一秒就会把林炘爝饿死。我还没来得及问吴谦是怎么打听到了我的学校,他就先开口了:“为什么呢。”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正是因为知道才没法回答。我沉默,他也不吱声,我们就慢慢走。走到图书馆旁的小道上时,吴谦才继续开口:“林景炎,你为什么骗我。”我懵了:“……骗你什么?”“你说你喜欢我,高中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只能摇头:“喜欢啊,是真的,我……”“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和你弟……”他没说完,沉默下去。我觉得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上说特傻逼。我只能说,我没啊,你怎么这么想,你瞎想什么啊怎么可能啊。“那时候你对你弟有多好你自己不知道吗。”吴谦神色淡淡的,但我觉得他有些难过,“真的只是……哥哥吗。”他声音低下去。有多好?没多好啊,就是一个哥哥应该做的。其实我觉得我做得不够,毕竟那三年真的很冷落他。“应该?”吴谦笑了一声,“谁告诉你的‘应该’?”我想了想,好像没谁。只是林炘爝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谁谁谁家哥哥怎么啦,谁谁谁家姐姐怎么啦……我就慢慢觉得,他说的这些也都是我该做的。“哥哥应该帮弟弟洗内裤吗?需要教他生理课吗?开家长会你也不是去了一两次吧?十五六的男孩抱着你睡觉,没事就跑过来抱着亲一口,你没感觉不对劲吗?生病不先找爹妈先找你,林炘爝,兄弟是这样的吗?”他说的这些我都快要忘记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只是我那时候内心愤恨,前一天晚上给林炘爝洗完梦遗的内裤第二天找吴谦吐槽而已,没想到他记到现在。“你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啊,林景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是因为我没觉着奇怪。所以只能愣了半晌反问他,你那时候就察觉了吗。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了一声:“没啊,当时信了你,是我太傻了。”他误会了,其实我没有像他口中那样不堪。但我不想解释了,感觉累得慌。我突然想,要是这辈子都不要有社交就好了,不用和乱七八糟的人交谈聊天,没有人际关系,也不用看着比我优秀的人恨得牙痒痒。只要有一个林炘爝,每天告诉我外面又是晴天,又想吃螃蟹,就够了。他优秀一点,我一边心酸一边高兴;他堕落一点,我就抱着他一起下坠。随随便便就这么晃一辈子算了,毕竟活在社会里很累。吴谦最后看了我一眼,转头离开。这次是我亲手推远了他,但我不想去追。我本打算看着他走远,只是他没走两步,我的视野里被他挡住的地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水泥袋子砸在地上。吴谦的脚步顿住了。足足十秒,吴谦突然转过头。我本以为刚刚就是我俩最后一次对视,没想到他还愿意回头。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他骇人的表情惊住,嘴巴张张合合,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他一脸空白,眼睛瞪得很大:“……死了。”“什么?”他往我这边走了一步,又一步,而后向我跑过来。但是路过我身边时没有停。这场景有些喜感,我刚想再笑着问一遍怎么了,他身形一晃绕过我,我看到了他身后的、刚刚被他挡住景象。……看清之后,我一瞬手脚冰凉。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但是出不了声,脚步也挪动不了,浑身血液都已凝固一般僵硬。我听到远处吴谦的狂吼:“死人了——跳、跳楼——”脑子里乱七八糟,一些记忆碎片疯狂向我轰炸过来,浮光掠影看不真切。极度的恐惧和头痛交织在一起,所有感官似乎都被封闭起来,我觉得我还能站在原地是个奇迹。所以我没听到林炘爝赶来。回过神的时候耳边是浓重的喘息,眼前一片黑暗。我眨眨眼,眼睫毛扫过什么东西。我抬手想抚摸我的眼睛,却摸到了一只手。骨节分明,比我略大,但是很光滑,一摸就是林炘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