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彤感觉到了,她若无其事地向李漱玉福了福,“安宁郡主。”李漱玉颔首一笑,“夏二姑娘不必多礼。”姑娘们互相看了看,推出一个人来问,“夏二姑娘,你大姐病情如何了?”“好些了,只是病来如山病去如抽丝,所以得养养,毕竟落下病根就不好了。”说话的是陆夷光,笑盈盈地看着她们,“我阿娘放心不下,还专程派人送滋补品去扬州帮着阿盈姐姐调理身子。”犹如被灌了一整壶山西老陈醋,差点酸得诸女眼泪流下来。陆夷光好笑,这群家伙,她大哥名花有主了好不好,想什么呢!李漱玉打圆场,“那么想来夏大姑娘不久就要回京了。”陆夷光笑眯眯点头,乐呵呵道,“我们去水榭那边吧,去的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水榭斗艺是荷花宴的固定节目,十年前庆王一时突发奇想,为了给他的宝贝大鹅们营造一个舒服的生存环境,他就造了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阴差阳错成了京城一景,成就了荷花宴。独独赏花无聊,一群闲人就效仿先贤赋诗作词,慢慢的又加入了乐理丹青。这个时候,可以暂时抛开礼教,少男少女齐聚一堂各显身手,犹如孔雀开屏。若是拨得头筹,便能一战成名,名利双收。陆夷光就是在去年的荷花宴上情窦初开。提笔作赋的杜若,侧影如剪,神情专注,俊美无双,让人羡慕起桌上的宣纸来,她就这么没出息地沦陷了。李漱玉便道,“你们先去,我在这儿招呼客人。”还有不少人在园子里,她这个主人家哪能只顾着自己玩。众人便与她告别,移步水榭,路上还有人打趣陆夷光,“今年没了杜公子,只怕得少三分颜色。”约定俗成的规矩,未有婚约之人才能参与斗艺,你一有主的瞎掺和什么,准备招蜂引蝶吗?“岂止三分,起码五分。”有人戏谑。陆夷光含蓄一笑,假惺惺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你们莫慌,还会有好儿郎的。”“谁慌了,谁慌了。”“瞧她这嘚瑟样。”姑娘们不依要来挠陆夷光痒痒。陆夷光扭着身子躲,躲不过,可怜兮兮地求饶,“各位仙女姐姐绕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仙女在那儿呢!”陆夷光趁机脱身,理了理衣衫方抬眼。灿若云霞的紫藤花树下,一行人袅袅而来,被簇拥在中央之人,洁若冰雪,清雅绝俗,恍若神仙妃子一般,可不正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双珠之一,谢存华。看方向也是要去水榭那边,想来谢存华待会儿是要下场斗艺的,这几年闺秀这边,每每她都是大出风头一个。谢家二娘不仅容色倾城,同样的才华横溢,还出身侯府,当真是名副其实的京城明珠。求娶之人都能手拉手连成圈把定远侯府围起来了。两边遥遥对上,各自礼貌地颔首示意了下。姑娘们的交际圈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而是与父兄在朝堂上的立场息息相关。她们这两拨人的长辈不巧算得上政敌,为了要不要开放互市这个老问题在朝堂上争得脸红脖子粗,金銮殿上抡着象牙笏板互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言不合就当着皇帝的面大打出手,绝对是大周朝一大特色。陆夷光摩了摩下巴,美人就是美人,看一眼就心情愉悦。怪不得那么多人上门求娶,哪怕冷清了些又如何,赏心悦目啊。她若是男子,也想娶回家日日夜夜瞅着养眼睛,可惜她是女儿身。正胡思乱想着,另一条岔道上走来四五名男子,陆夷光一眼就认出杜若,嘴角不由自主上扬。谢存华一行与杜若等人在路口相遇,姑娘们屈膝一福,行了一个平辈礼,杜若等人也拱手还礼。除了杜若外,剩下男子目光情不自禁在谢存华身上稍做停歇,能如此近距离欣赏京城杜若施了一礼,“长乐县主。”陆夷光矜持还礼,“杜公子。”杜若垂眸,撞进陆夷光黑白分明的杏眼里,里面盈满了纯粹的欢喜,他非草木,岂能感觉不到其中情意。杜若移开视线,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才道,“湖边游玩时,县主当心些。”陆夷光弯起眉眼,月牙一般,“我省的,多谢杜公子关怀。”她笑的样子格外讨喜,杜若不觉笑了下。“这么看着,长乐县主与杜公子当真般配。”男子翩翩如玉,女子娇俏甜美。谢存华收回目光,神色依旧淡淡的,彷佛没有听见。忽的,喧哗声入耳。八皇子和昭仁公主驾到。深宫无聊,昭仁公主哪肯错过这样的热闹,不想准备出发时被胞弟八皇子撞见了。一看昭仁公主穿着便服,八皇子就像一块小糖糕黏着昭仁公主不放。昭仁公主无法,只得带着他去找皇帝。小皇子撒娇耍赖一通,皇帝便开恩允他出宫玩半天,反正去的是庆王府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见八皇子和昭仁公主来了,众人纷纷上前拜见。昭仁公主笑,“各位不必拘礼,我们姐弟就是来凑个热闹,大家伙儿随意。”知道这位公主不喜前呼后拥,遂请过安,众人知趣地散开。陆夷光大惊小怪地看着八皇子,“你是不是躲在马车里偷跑出来的?”“才不是呢,”八皇子骄傲地挺起胸脯,“父皇让我出来的,父皇还让我在庆王叔家好好玩。”陆夷光戳戳他肉嘟嘟的脸颊,“那你肯定又哭又闹了。”八皇子哼了一声,“我才没有哭,我是堂堂男子汉,又不是你们姑娘家,动不动就掉眼泪。”陆夷光大乐,“也不知道是谁掉牙齿的时候,哭得天崩地裂,都快把玉芙宫淹了。”玉芙宫便是八皇子和昭仁公主之母德妃的宫殿。八皇子大窘,跺脚,“阿萝表姐真坏,我不要跟你说话了。”“别介,阿萝表姐送你一顶荷叶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把人逗急了,陆夷光换了个脸来哄。八皇子转过脸来,好奇,“荷叶帽?”昭仁公主不忍直视的看着傻弟弟,能不能更好哄一点。陆夷光胳膊一伸,摘了一片荷叶,左折右折,茎秆从中穿过,一顶济公帽就成了。八皇子瞪圆了眼睛。陆夷光招手让他过来,给他戴上,“大小刚刚好,”旋即感叹,“我们小殿下真俊俏。”八皇子摸摸头上的帽子,喜得咧嘴笑,向昭仁公主炫耀,“姐姐,你看。”昭仁公主的表情一言难尽。陆夷光纳闷地看着她。昭仁公主,“你这技术倒是不错。”陆夷光故作谦虚,“勉勉强强。”她跟一个小丫鬟学来的。“就是这颜色吧。”昭仁公主欲言又止。“颜色怎么了?”陆夷光奇怪。昭仁公主,“荷叶什么颜色的?”陆夷光,“……”再也无法直视这顶帽子了怎么办?陆夷光面无表情地把剩下的半截茎秆扔向昭仁公主,思想能不能别这么龌龊。“荷叶是绿色的,阿萝表姐连这个都不知道,真笨。”八皇子得意洋洋地看着陆夷光。陆夷光:呵呵哒。八皇子喜滋滋地对昭仁公主说,“姐姐,我不想在这儿玩。”“那你自己去玩吧,注意安全。”昭仁公主只留了一个宫女,把其他宫人都派给八皇子。“知道啦。”八皇子蹦蹦跳跳地顶着荷叶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