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哥哥被叔叔家的堂兄弟硬是哄了出来,几个小少年说是要去城里玩,回来的时候兄长已经被血浸透了。
几乎是无法挽救的伤势。后脑和背后靠近心脏的地方遭遇重击,没有立时断气也不过是在徒增痛苦罢了。叔叔滕吉的嘴脸彻底暴露出来,他拒绝为侄子治疗,也拒绝了水户延请医者的要求,甚至连个佣人也没留下,就把兄妹俩给锁在了前族长生活过的院子里。
“你可真蠢。”还是个团子的水户坐在床边,躺在那里气息越来越弱的是漩涡一族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戳了戳哥哥的脸颊:“随随便便就和不熟的人跑出去,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叔叔家的孩子同他们一向隔阂甚深,连五、六岁的水户都大约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已经十岁的兄长却蠢兮兮的一骗就跟着人走。
床上躺着的男童气息几近于无,脸色青白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水户知道,这大概就是哥哥的结局了。她起身去外面烧了一锅热水,开始准备兄长的后事,也许这是他们兄妹之间唯一能为彼此做的最后一件事。今后她就要被孤零零的扔在世界上挣扎求生。
水逐渐烧开,大大小小的气泡翻涌上来,然后炸裂。小团子站在灶边发了会呆,兄长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哦,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的话音还未落,对面房间里的人突然发出一声细弱的痛呼,水户手里的垫布掉在地上,灶膛里迸出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它,小女孩直接飞起一脚将其踢进火中,转身朝发生奇迹的地方跑去。
原本应该已经死亡的兄长此时居然缓了过来,脸色不再那么乌青,心跳与呼吸也逐渐加强,眼见从彼岸挣扎着逃了回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水户不知不觉间眼泪唰的就下来了,这个人就算是对她再冷淡,也是最后一个同她留着相同血液的存在,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你活过来吧,只要你能活过来,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她抖着手按在男童侧颈动脉处,脉搏变的强劲有力,怎么看都不是要死的样子。水户本来是想笑的,嘴角向上翘起的时候眼泪却流得越来越凶猛,“太好了,哪怕是要我去给表哥家做童养媳,只要能有人救你,水户都可以的。你别死,哥哥”
她还不知道,后面有更大的惊吓,或者说是惊喜在等着自己。
天快亮的时候,床上的男童似乎要醒了。他皱眉挪了挪几根手指,支起脑袋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想要弄明白身在何处。水户顾不得其他,忙扑过去把人按在床板上生怕他起来对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大哥,你终于醒了,叔叔说你熬不过今晚,你别死你要是死了水户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呜呜二叔说你没救了,居然连口药也不肯让人煎”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女孩子不管不顾抱着刚刚醒来的人哭诉,对方愣了一下,原本抬起来不知要做什么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揉了一下,沙哑温和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道:“妹子你先坐好,肋骨快叫压断了”
如果这只是怀疑的开端的话,接下来的事让水户彻底明白,兄长,绝对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了。这个陌生人居然会小心翼翼的安慰她,就像是真正的哥哥一样关心她的人生,不愿牺牲妹妹换取就医的机会。
如果是真正的“弥生”,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昏迷前还不停念叨着真田少主,如果有机会重新回去,他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刚刚醒来的小少年还有些虚弱,原本来处理“后事”的族人们惊喜的发现少主居然熬过来了,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二叔滕吉更是重新戴上了伪善的面具。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却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轻飘飘的就把他同千手联姻的建议无限期延后。
等小少年能从床上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水户去了真田家,他把妹妹交给老管家代为关照,进了主人的庭院好一会儿,再重新出来时,水户就彻底不再有嫁去姨父家的可能——她成了真田家主的养女。
新哥哥一串眼花缭乱令人智熄的操作后,她被留在族里精心供养,而兄长弥生则背着小包裹替她去了姨父家维系两族关系。
对于水户来说,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哥哥的瓤子被换了,那她基本上也就是混吃等死的命。但聪明的小姑娘把一切端倪都隐瞒起来,有好奇的族人前来问询也推说许是生死之间兄长大彻大悟——只要还是“弥生”,只要还肯要我,那么这就是我、的、兄、长、了。
往后的岁月里,兄长虽然还是很少回家,但对她的关心却从来没有淡薄过。定期往返的信件,时不时运送塞满礼物的卷轴的信天翁,还有那些稀罕少见的布料,首饰,糖果,书籍,无论弥生去了什么地方,他收到任务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水户买礼物。有的时候礼物买得太多,还要一次次重新挑过,务必只把最好的送到妹妹面前。
她知道哥哥想办法混进了松平氏的队伍,踩在钢丝上危险的游走。反叛,潜伏,争斗,厮杀,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又有了高高在上的新身份,身边也有了睿智高洁值得信赖的教导者。哥哥却又开始了新的谋划,森林中拔地而起两座新城成了忍者们最坚实的后盾,每个人只需要付出对规则的一点点尊重敬畏,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里。
水户成了涡之城幕后的城主。她的教导者告诉她,兄长弥生是打算名正言顺的把产业尽数交在她手上,哪怕是名义上也不愿意让妹妹吃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