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辞推着动椅停在交界处,看宋舟纤细的身影自顾忙碌,他整了整衣角好奇问道:“你这是在作何?”宋舟指了指桌上的一沓抄好的笔记,“这些,都是我师父的心血,可不能给传到你那里了,用皮纸包了,还可以防潮防蛀。”季景辞之前就很奇怪,为何宋舟将写过的纸吹干后都放箱子里装好,原来是怕莫名其妙到他这里。他其实也有整理文史心得的习惯,东宫虽有专门做这些事的文吏,但他得空了也会亲自整理。看宋舟小心翼翼的模样,季景辞忽然感叹了一句:“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徒弟,也算是幸运了。”“遇上师父,才是我的幸运。”宋舟抿唇,“我能为他做的不多,他一生救人无数,若有一日这些笔记能被更多人看到,我想他一定很开心。”她满怀期待的眼眸似有光华流转,晃到了季景辞的眼睛,他移开目光,似赞似叹,“别人都是藏着掖着,你倒是大方。”言毕,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可要努力赚钱了,这得花不少银子刊印。”说到这宋舟又有些丧气,“银子不好挣,这渝州城药材都被掌握着,我也只能捡别人剩下的,将将糊口罢了。”听到这,季景辞皱了眉,“向来只听过榷盐榷铁,什么时候药材也成了榷货?”“不是官府,是两个大药商,这东南之地不止渝州城,其他都是这样的,谁要用这些药材都得从他们两家拿,价格高不说,不听话还会受排挤。”听到东南,季景辞沉吟了,这可不正是齐王的封地,两个药商能有这么大能量?想来是官商勾结罢了,就不知道他那二哥在这其中可有什么勾连,他不准备掺和这事儿,不过倒是可以把这消息透给他大哥。“为什么一定要从他们那里买?”“听说是水路跟陆路都被他们买断了,谁想出了城进货多半回不来,其实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很多事都是道听途说。”“呵,天高皇帝远。”季景辞冷笑。宋舟叹气,“有钱人家倒是无所谓,只可怜了平民百姓,生个病几乎掏空家底,只能卖身卖田,最后越发难过,甚至有的就干脆不治了。”宋舟没有得到回答,抬头见他一脸冷肃,眸似寒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屋子里又沉默下来。突然,外院传来了阵阵拍门声。“快,快开门,宋大夫,快开门。”“啪啪啪”的拍门声在夜晚显得特别响亮,惹起了玉林街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过来?季景辞也听见了,见宋舟匆匆推门而去,他摩挲着腰间的盘龙玉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迹睡不着,宋大夫给看看不寐怎么治……宋舟出来的时候跟刚穿好衣衫的阿禾撞个正着,她睡得死,这会儿还蒙蒙的,见宋舟也出来了她打了个呵欠,“小姐,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不知。”宋舟应了声松开门栓,刚打开大门就见街头布店的掌柜一脚迈了进来。张掌柜年过四十,身材矮胖,此时额头汗水簌簌下落,见宋舟开了门他边擦汗边道:“宋大夫,你快去看看我家内人,她昏过去了!”“张叔,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宋舟绕过屏风拿了药箱就跟着张掌柜出门,叮嘱阿禾留下看门。两人边走边说,临近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前因后果宋舟总算弄明白了。原来张大婶今日用过夕食后,觉得有些脘腹胀满,就吃了几粒在千金堂开的正气丸,谁知道症状不仅没有缓解,还将夕食都吐了出来,随后开始腹泻不止,开始她说还能忍受,后来整个人直接昏倒在茅厕了,还是他家大丫头见她久久没有出来发现的。宋舟跟着张掌柜一路来到正屋,张家大丫一脸焦灼,见宋舟来了赶紧哭道:“宋大夫,你快去看看我娘呜呜”“哭什么哭,赶紧让开。”向来温和的张掌柜气不打一处来,拉开了哭哭啼啼的大丫。张大婶脸色青白,血色全无,屋内还残留着呕吐秽物留下的冲人气味,宋舟将她的头偏向外侧,拇指刺激她的人中,又吩咐大丫赶紧去厨房兑一碗淡盐水过来,让掌柜的开窗透气。一番忙碌下来,张大婶呼吸慢慢恢复了过来,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宋舟接过盐水小心地喂她喝下,谁知道张大婶“呕”的一声又吐了出来,不小心全喷在了宋舟衣裙上。“哎呀,这真是”张掌柜急得挠头,宋舟忙道:“不碍事的,我回去换了就成,大丫,你再去弄点糖水过来吧。”大丫应了声赶紧又去厨房办了,宋舟为张大婶切了脉,见脉象有力了些她放心许多,待喂过张大婶糖水,她开了些调和肠胃的方子跟丸药,又细细叮嘱了近日饮食,婉拒了张家相送才独自回了千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