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低估了徐二老爷,徐二老爷道:“我开始告的是钞关,淮安府衙畏惧隆昌侯权势,偏说船翻了是我自己的过错,哼,那我就告隆昌侯!他手底下的人害得我的货物全喂了河水,他就得赔!”这一段钞关的主官,就是隆昌侯,他从方伯爷手里夺去的差事,全称就叫做镇守淮安总兵官。——说是镇守淮安,实际上管辖范围要大得多,只是这里是大运河的中段,黄淮两河都在此交汇,是漕运的重中之重,所以随着时间推移,在此设立了专门的官署,但主官不一定常驻于此。莹月震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看着徐二老爷那一张理直气壮的脸,只能想,他们徐家——可都是神人啊!既知道了是这种事,莹月更不能答应他了,但徐二老爷夫妇的屁股底下好似坠了个秤砣,坐着不走,只是纠缠着她。徐二老爷这时倒也把真实目的露出来了,原是要她引见方伯爷,徐二老爷且神秘地对她道:“从前隆昌侯那位子是方伯爷的,这么肥的差事,他不想拿回来?我跟他联手,借这桩案子把隆昌侯搞下来!我告诉你,钞关不但翻了我的船,还害得我的一个老家人和族里投奔我的远房大侄儿淹死了,这可是人命官司!”莹月失声道:“淹死了人?”徐二老爷重重点头:“可不是!”事实上出面告的也就是这个淹死的远房大侄儿的父母,徐二老爷并没出面,在明面上,他跟这件事情还没有什么关系,包括买盐引等一应事宜,都是托在这个大侄儿的名下做的,这是官宦人家从商的一贯做法,徐二老爷虽然不是了,习惯性还是这么干了。而且,徐二老爷也一进来先就说了要去拜见一下方伯爷,但是方伯爷心绪正很不好,把他当成了打秋风的,直接回说没空,他没法,才来找了莹月。莹月犹豫了一下:“二叔,你等一等。”钱物损失就损失,总能再赚来,掺上人命就不一样了,怪道徐二老爷这么有底气,一定要告。她站起走到一边,悄悄跟石楠道:“你去看一看,大爷回来了没有,告诉他这个事,别叫伯爷知道。”她其实不想去找方寒霄,但她害怕徐二老爷在她这里纠缠不出个眉目,掉头一定要去找到方伯爷,那方伯爷跟方寒霄又不对付——她想一想就觉得头好大。宁可提前去告诉他一声,他要生气她也只好受着,唉。徐二老爷纠缠的时候太久,而方寒霄面圣的时间不长,这个时候,他已经回来了。石楠在静德院里找到了他,愁眉苦脸地把徐二老爷的勾当告诉了她,她着急,徐二老爷有一些话她也有点听不懂,说的有点颠三倒四,但以方寒霄的理解力,他没有障碍地全部听明白了。他因为看见隆昌侯而微沉的那颗心重新上扬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石楠:“……”她很费解地看着方寒霄大步往外走,步子很快,但步伐间不是麻烦上门的烦躁,而是——挺欢欣的?方寒霄就这么大步走到了新房。莹月见到他来,大是松一口气,但又有点理屈,站起来,眼神看着地上,不敢跟他相对。然后,她的怀里被塞了一本书,和一张纸。纸上写:读你的书去,别乱掺和。莹月茫然抬头,方寒霄高高大大地站她面前,下巴往外点了点,示意她出去。他看上去不像生气,可又为什么撵她呢,他不会说话,她觉得她在方便一点,而且还给她塞本书——什么意思,哄小孩子似的。他真是怪怪的。莹月满心疑问,迟疑着还是走了出去。作者有话要说:附送加了糖的缘分小剧场:方大:我成大事不拘小节,不择手段,但是,我开始觉得你应该离远一点,懂吗?莹月:哦。乖乖坐得离他远了一点。方大(拉回来):……不是离我远一点。莹月懵懵地出去了,方寒霄和徐二老爷以笔交谈起来。徐二老爷多年居在扬州,知道兄长家和平江伯府连了亲,但不知道平江伯府内部闹家务,见不到方伯爷,那见一见方寒霄也凑合,怎么也是条路子。他就很精神地又说起来了,这回他还长了点记性,没提私盐不私盐的,只说钞关冤枉他,害他翻船还死人,当地官府也不替他做主,他真的是好苦呦。方寒霄仔仔细细地听他说完,再很有耐心地问他的诉求。徐二老爷的诉求非常简单——就是要钱!那一船货是他的大半身家了,私盐便宜,官盐可贵,盐引还搭上了他许多人情,这一下全部泡汤,他怎么能依?舍得一身剐,也得把隆昌侯拉下马。再说,他可不是那些没门道的小盐商,被官府查了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他亲爹,可曾是一部尚书!他亲哥,现做着京官!他侄女,嫁到了平江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