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殿内,地藏菩萨左手执明珠,右手执九环锡杖。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与一般菩萨的天人之相较,更像出家僧人。卫欢望着站于地藏菩萨下的方丈,亦是一脸慈悲相。就是方丈身旁的人,约莫三十几岁,身着檀色回字纹锦袍,束带赤色镀金线,腰上还佩戴着七联珠玉佩组,发亮履新。看着很有钱,不过看着也有点华而不实,身为男子过艳了。“方丈。”卫欢先扬起一张小脸,看吧,你无一弟子新收的弟子乖巧有礼。卫欢套着僧袍,歪歪斜斜顶着僧帽,有损主子礼仪之风,应云瞅了一眼便退去。向获可就不是这么想得了,眼前小沙弥清隽正气,眼神温润无害;小女孩头发乱糟糟地塞在僧帽里,睫毛似蒲扇般遮着水汪汪的双眸,浑身上下一股仙气儿。这俩娃娃简直就是观音座下善财童子和龙女,京中那位主肯定满意。向获连连点头,转向方丈便笑道,“这两日一直听闻贵寺俩仙童普度众生相,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知方丈是否同意刚才所请?”方丈看了看卫欢,这位小施主他还是记得的,活脱灵动。只是,方丈摇摇头,“向大人怕是不知,此乃无一之徒,俗家弟子,贫僧无法替她裁择。向大人怕是要问过无一方可。”“无一大师收徒了?”向获瞠目结舌。卫欢不由脖子一缩,心虚得没敢开口。“这”向获望着那丁点大的小姑娘,去问过无一那他是万万不敢的。“本官唐突了,只是这侯爷记挂的日子也快到了。西山寺十八位大师也已请入京中,现只差两位仙童在法事导引故人了。不知道小姑娘,可愿菩萨心肠相助本官?”“当龙女就只需要拿着个小灯笼,简单得很。本官也定好好答谢小姑娘。送给你最漂亮的衣裳,最好看的玉石。”向获好生哄骗罢,还将自己腰上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卫欢。可惜他并不知小姑娘根本也瞧不上这些物什。无真忙扯着卫欢往方丈身旁退去,圆脸上浓眉此刻都皱在了一起,“不去,唐师侄不会去的。向大人还是另请他人吧。”但听小姑娘语调软软道,“无真师叔,这又是为何?”无真都顾不上人前失礼,想着自家懵懂的师侄可不能被骗了,急急说道,“唐师侄,每年去的龙女都没了。现在京中已无人敢去当龙女,唐师侄你可千万不能去。”向获此刻脸上可有点不太好看,径直转向方丈,“方丈,侯爷每年给贵寺的功德钱帛,可是旺得抵过整个庚国数个州县的税收。今法事在即,贵寺如此,怕是有违佛祖的慈悲之心。”“若是这样,可别怪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三月的京中法事卫欢听着他们言语,心里仿似被钢针插着,小声音带着些许微颤,“大人口中的侯爷,又是哪位侯爷记挂着呢?”“自是文轩侯爷。”果真是他。安欢在寺里上了户口的崽“自是文轩侯爷。”话音一落,向获整个人却突然打了个哆嗦,眼神一抖,将七联珠玉佩组一收,整个人便往后退却几步。但见一来者,粗麻长袍,眉目深邃,掩不住的大巧若拙和难言的从容。只静静站那,便犹如画境,天地俱默。对比之下,在无一面前,向获可真是像极了一株巨大的热情鸡冠花。无一只轻轻一瞥,向获就不敢接着言语,光在那讪讪地笑。近来朝堂并不安稳,非天灾,非战祸。而是来自皇子跟君王之间的刺探和博弈,父子相残,最甚尤是帝王家。当年七皇子越琅被送离皇宫时,可能有几分无奈,但也未必不是不自愿的。向获忆起前几日,三皇子跪于大殿之上,挺直着背脊,铿锵之言,誓不认屯兵造甲之罪。然而天下间不仅庚皇,十有八九的君王都会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东宫之位悬空,祸起对此的贪。但纵是有人夺得到它,迎来的也会是无休无止的血杀。守得了一时的孤寂清冷,才是真正的强者,才拥有拉开最后厮杀序幕的资格。这是文轩侯曾漫不经心说出的言语。见过那几位皇子,此刻再见到此位,向获心中不免几起几伏。无一不发一言,与方丈行了个佛礼。向获忙不迭也对着无一行了个佛礼,气氛极度冷凝。卫欢也扭身抬头看向无一,这人还是一副面色寡淡的神情,幽深的眸只静静回望了她一眼。造谣崽卫欢,小肩膀一怂,留给了无一她那傲娇的后脑勺。方丈却温声笑道,“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无一,小友虽非我寺剃度弟子,但既为尔徒,也可谓居士,无一便为小友取个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