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桑沉默了一下,“爹很生气吧。”
“你说呢?那样醉醺醺地被人抬回来,我也很生气啊!”苏嫱很不高兴地道,“以后再不许这样喝酒了!”
苏行桑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只是……心里有点难过。”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疑虑,他当时……真的已经醉到神智不清会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地步了吗?
苏嫱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兄长这样颓唐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是因为钱弄墨吧。”
苏嫱其实并不喜欢钱弄墨,但因为哥哥喜欢,便也算和钱弄墨成了手帕交……感情不甚热络的那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哥哥又温柔又正直,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而钱弄墨却是个矫揉造作的性子,明明一身铜臭还偏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害得爹爹总拿她来和自己比较,而自己总是被爹爹贬得一文不值。
爹总是说,你看钱姑娘又听话又懂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行事还大方得体,你呢?整日里男不男女不女的,写字像是鬼画符,作诗作得狗屁不通,还整日里不着家!……反正在她爹眼里,和钱弄墨相比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就是了。
简直快气死她了,众人皆醉她独醒啊,真想让他们知道钱弄墨的真面目!那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爱金银甚于一切的庸俗女子!……没错,这件事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可惜除了她谁也不知道。
不过哥哥喜欢,她也没办法,她只能学着把钱弄墨当作自己未来嫂子处,但没想到处着处着她好不容易快习惯即将要有这么个嫂子了……钱弄墨居然要招上门女婿?!
而她一向温柔又自律的兄长居然大白天在酒楼酗酒,还当众摔下楼……若不是有她挡着,爹能当场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再抽一顿。
“不是……”苏行桑顿了一下,才轻声道了一句,“是我自己不甘心罢了,与她无关的。”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替她说好话!”苏嫱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正要发火,却忽然想起了珍宝阁门口那位钟灵毓秀的公子和他的小厮,想起了他们说的话。
他问,中意了人家姑娘三年,还闹得尽人皆知,可就是不上门提亲……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那小厮回答说,是结仇,闹得人家姑娘没了清白名声,可不就随他搓圆捏扁,纳个妾什么的也就不在话下了。
苏嫱咬了咬唇,看向躺在床上一脸颓唐的兄长,忽然问:“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去钱家提亲?”
苏行桑怔了怔,“阿嫱,你为何这样问?”
“啊没事,我先出去了,爹一会儿该回来了。”苏嫱猛地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说着,扭头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叮嘱了一句,“别忘记喝药。”
“好。”苏行桑点头应了。
苏嫱避开他的视线,转头跑了。
故意毁人名节这种事情她温柔又正直的兄长怎么可能会做……旁人那样疑他,她又怎么能这样想自己的兄长,更何况她从来没有见过兄长这样痛苦的模样,即便之前科举失利他都没有这般难过,这种时候她还问这样的问题,简直是在兄长的伤口上撒盐啊!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苏行桑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端起手边的药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药汤很苦,他却仿佛没什么味觉似的,脑海里全是钱弄墨和那个外乡人同处一室的画面,不由得一股子戾气猛地涌上心头,他狠狠砸了手上的药碗。
药碗“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四下里迸溅开。
“啊啊啊……”鸟架上的鹦鹉被惊得扑愣起了翅膀,不过它被剪了羽,根本飞不起来,只是徒劳无功地扑愣着翅膀。
苏行桑回头看了它一眼,然后仰头靠在枕上,闭上眼睛,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许久,他动了动唇,轻声说了一句。
“阿墨,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语气极尽缱绻,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阿墨,是你逼我的。
不要后悔。
另一边,钱弄墨和小碗离开了钱家酒楼,并不知道后头发生的那些事情。
“小姐小姐,我们成功了吗?”一上马车,小碗就跃跃欲试地问,眼睛亮闪闪的一脸期待。
“……”钱弄墨有点心累,不想回答,毕竟当时那个混乱的场面……她完全不敢去回想!
“小姐?”
“……让我静一静。”钱弄墨抬手捂脸,谁能知道那人喝醉了竟是那副德性,嘴跟个蚌壳似的,有用的消息半点没问到,他自己该占的便宜倒是没少占……
那家伙是真的醉了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