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不管出自谁的口,也不会比从亲生父亲嘴里说出来更让人诛心。殷姝心口隐隐作痛,似乎是原身的疼痛,又似乎是她在心痛原主。她红着眼眶怒吼回去,“这条命是我母亲给的,母亲死前让我好好活着,我就要好好活着,你除了提供一份血脉,可有尽过半分作为人父的责任了?”这一吼,声音竟然比殷从武的还大几分。听到殷姝的话,殷从武甩袖转身怒叱,“不懂感恩图报的东西。”“不懂感恩图报?”殷姝气笑了。“难不成父亲抢了女儿婚约,把女儿赶走,还想女儿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谢谢你把我的婚事抢走吗?”殷姝冷嗤一声,“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嘞。”“你这个逆女……我打……”殷从武转身走到殷姝面前,举起巴掌想要扇下去。殷姝昂首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便宜渣爹,把左脸转向他。“打啊,打大力一点,你这巴掌只要打下来,从此以后,生恩养恩我都还清了。”不说殷姝本身对殷从武没有半分父女之情。哪怕是原主,心心念念那么多年,也不曾得到过半分来自父亲的关怀。既然都撕破脸了,还不如干脆一点。“姝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殷从武讪讪的把手放下来,痛心疾首的看着她,“为父记得你以前很乖顺的。”“是啊,就是因为我的乖顺,所以我才在庄子上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因为我的乖顺,所以我在这府上人人可欺;因为我的乖顺,所以我连一门稍微好一点的亲事都要被亲爹染指。”殷姝鼻头一酸,满腹的不甘怨怼,全是原主情绪给她带来的共情。亏心?原主从四岁就被送到山里的庄子上,庄子离安京不远,只有半天路程,仅仅也就这半天路程,殷从武却一次都没去过看她。庄子上的管事、嬷嬷、长工都把她当笑话看,明里暗里叫她克母鬼,扫把星。小小的身子扛着比人还高的锄头,走在最后跟着长工出工,吃着连长工都不如的吃食。在这期间,哪怕是殷从武来看她一眼,或者发个话,她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可惜她盼啊盼,盼了几年,盼来的仅仅只是吴氏身边的刘嬷嬷,刘嬷嬷告诉庄子上的人,说大小姐天生命硬,要多折腾往后才有福气。从此,她的吃食从每天三顿,变成了只有中午的一顿,那时候她才八岁。若是夏天和秋天还好,翠屏可以偷偷跑到山上给她摘果子充饥。到了春天跟冬天,每一天都是煎熬,春天吃不饱,冬天穿不暖,还有干不完的活。那会冬天,每天飘雪的夜里她跟翠屏都瑟瑟发抖的缩在那个漏风又漏雨的柴房角落一起取暖,都在担心对方熬不到第二天,有一次实在熬不住了,偷偷生了个火,被庄子上的管事发现了,不敢直接打她,只能把气撒在翠屏身上,差点没把翠屏打死。看到奄奄一息的翠屏,原主连大声哭的胆子都没有,生怕一哭,管事会来活活打死翠屏。一个老嬷嬷看她们实在可怜,偷偷给她们送了药,还把她为数不多又不暖和的被子,分给了她们一条,没多久,那个老嬷嬷就掉到池塘里淹死了。老嬷嬷淹死的第二年,她十三岁,被接了回来侯府,虽然依旧是吃不饱,穿不暖,但原主对殷从武的濡慕半分不少,依然坚信父亲只是太忙了,没时间看她。只因为吴氏说父亲喜欢纯良节俭的孩子。她吃着吴氏遣人送来的冷饭残羹,穿着吴氏给她挑选的别人不要的衣裳,对外还宣称大小姐在庄子上养成了节俭习惯,做母亲的也只能随她喜欢。每次看到殷姒殷妙那些精致的钗環,精美的衣裳,她总是没办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事后还经常懊恼,为什么自己抵不住诱惑。每次殷妙找人拿石头砸她,用棍子打她,把她绊倒推水里冒泡泡,找人给她灌泻药,她都是打断牙齿和血吞,只因为她觉得作为长姐,应该让着妹妹,不能让父亲有困扰。哪怕后来海棠苑闹鬼,吴氏劝她搬到早已废弃的北院,她也没有任何怨言。而这个父亲呢?原主回府两年,除了刚回来那一天见了一面,把她安置在海棠苑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了。那颗期待的心,慢慢的从炙热滚烫,变得漠然麻木。再后来,她一次偷溜出府,因为穿的旧衣太破了,被商玥当成乞丐,让青影赏了一个馒头。从此,渣男的模样牢牢的磕在他的心上,成了她的朱砂痣白月光。回想原主的一切,殷姝心里万般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