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翎公子在季炀姨父家中医治疗养,一日醒来,家丁刘崇和张先告诉他,刘铁二取回被肭仂坶党羽抄没的物品时,在我的行李中发现一叠纸片,是他曾在苍玉城书斋目睹过却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那些文字记载的是洛泽家族史,但我认不全,只能略知一二,”张先回答,把那叠纸递给翎公子,要他收好它们。打小就听长辈们说这种文字的重要性,如今在我的背包里发现,不由得他们不心生疑虑。
“这必须得告诉姨父,”他把看不懂的这些纸片塞到枕头底下。
已近午时,季栾给他送午餐来,告诉他邦灵病因已经根除,并在导致其病因的洞内发现大量金块。尽管医治邦灵之功无人可及,又加上几个人类对动乱的平息帮助不小,不知国王为何加强限制周雨江他们在涪源山庄不得出入,还增派卫兵把守山庄周围,翎公子及三位家丁猜想,或许是因为国王发现了纸片的秘密,但他们对此只字未提。饭后,大家搀扶他到冰雪早已经消融的丽日阳天的院子外面散步,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隐隐冒出了新芽,这是邦灵被治愈的半月左右,和冰天雪地时的扶桑城截然不同的初春景象,集市重新开启,市民为庆祝这大好的日子,家家张灯结彩,户户喜气洋洋,若非伤未痊愈,他很想到外面感受欢快热闹的街市。
第三天下午,季炀自王宫处理完政事回来,翎公子把发现的纸片给姨父看。“没想到那个人类身上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我们还当他和云心是自己人呐,从这些纸片上的信息来看,他很可能与息灵王暗中勾结,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同伙,”季炀皱着眉头把读完的纸片还给外甥,虽然他对纸片的内容只字未提,但从表情上看得出事态的严重性,他感谢翎公子严守住了发现纸片的秘密没告诉两个表哥,也希望他继续把这秘密隐藏下去,在事实不明之前静观其变,最好别打草惊蛇。
“不太可能,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妹妹选定的人,不会是这样的,”翎公子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那,想想你妹妹的经历。”
翎公子不由得有些痛苦,亦或是回忆起彦知云,亦或是想到在城门口初次见我和云心时的情景。他沉默良久,注意力转向自己还没痊愈的伤口,季炀也不再打扰他,吩咐儿子把行李带到涪源山庄还我,他没向儿子提到纸片的事情,而我拿到背包,想到季伯家被抄没时丢失的东西估计多着呢!压根也没认真检查。
之后不久,翎公子收到妹妹病重的急报,希望他尽快赶回苍玉城,翎公子恨不得立即动身,那时我和云心早已经爬上去青丘山的阶梯,我俩的悄然离开和周雨江拒绝招赘之事令国王龙颜大怒,增派守卫把涪源山庄围得水泄不通,叫周雨江和周培江插翅也难出涪源山庄大门半步。
季炀建议儿子和外甥同行,路上相互也有个照应,也顺便把纸片带回去给柳孟肴,正好姜尚他们也在回苍玉城的路途,以姜尚的性格,务必会把上面的内容查个水落石出。
季栾放不下长公主肭仂雯珊,不愿前往,在父亲和翎公子的一再劝说下勉强答应下来,连夜进宫向肭仂雯珊辞行,叮咛嘱托、软语温存自不必多言。次日,比计划的时间还早两个时辰,柳翎儿和季栾、并刘铁二、刘崇和张生五人踏着朝霞出发了,由于翎公子伤未痊愈,无法攀越膜苔平原和扶桑城交界处的险要,只得沿我和云心上扶桑城的路斜斜而下,行约三四百里经泰扶口镇,折转百余里往泰阿山之后越过已经避开冥河段的霓河,再向南迂回抵达苍玉城。临近中午,一路颠簸不到二十里,道路曲折车马难行,更为迟缓。虽然沿途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可他们感触的只是我和云心行来时所体会过的荒凉。破落的村庄、萧瑟了无人烟的集镇、废弃的耕地不禁使翎公子感慨,他们希望黑齿国在经历这场动乱的平定之后,在冰雪消融的大好时光里尽快振兴起来。
翎公子欲见妹妹心急如焚,伤病复发,连日高烧不退,幸有季栾及家丁一路照顾,车行迟缓,息养着走进桑日门时,已是第八日的夜幕之后,尽管翎公子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仍然要求日夜兼程,但如果再不找个地方医治静养,翎公子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们趁着朦胧月色挨家挨户敲门,可偌大一个泰扶口镇,除了如勾的银月下,屋檐静穆地向街道两边无限延伸下去,就是紧闭的全无灯光的黑洞洞的窗棂。那简直是死人的坟墓,任他们的车马响动着从镇头到镇尾,从大街到小巷,没有丝毫回应。
“有个废弃的宅院落脚也好,”季栾无奈地摊摊双手,按他们的推测,没人住的房屋通常应在远离中心的偏僻之处。转回镇子外围,透过微弱的月色,他们似乎真看到几间只有门窗洞、庭院杂草丛生的荒宅。家丁刘崇和张先去探查详实了可以寄居一宿,大家将车马安置在院外比较隐蔽的路对面,背着翎公子进到屋内,又从马车上取马料铺在干燥的墙角,便当成床铺把他放在上面。翎公子迷迷糊糊地嚷嚷着要继续赶路,季栾摸摸他滚烫的脑门,要刘铁二把水壶里仅剩的水给他敷上降温。张先和刘崇到车上去取吃的,“还以为到了镇上就可以买东西吃了,谁知这是个人影都不见一个的鬼地方,”他埋怨道。
吃过简易的干烙饼晚餐,在破屋里生了堆火,从马车上找来铁罐和一包米粒,刘崇叫上张先一起提着水壶到外面找水给翎公子熬粥,打着火把前后四处转了一圈,终于在后院的两棵槐树下早已被废弃的菜园中央发现一口石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