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仝袤拍拍他的肩,“该去谈判的人是我,身为首领,不能总是站在后面看着兄弟们冲锋、倒下。是该我出头的时候了,若谈判成功,得委曲四位兄弟沦为敌人的阶下囚。不过记住,忍辱负重并不羞耻,夏桀囚商汤于台、文王困羑里、句践忍辱于夫差,世代霸主尚且如此,何况你我乎?”
“若失败,要如何救你?”刘富宽问。
“不言相救,当自处之,”仝袤果断地回答,之后对留下的众人说,“只还有一件,要是我回不来,而兄弟们能出去的话,便将肭仂靼泽托付之事转托各位代为完成。原来,浮玉山临别前,肭仂靼泽告诉我,其叔肭仂坶以为兄长平反为名意欲行谋逆,遣秘使送信邀他同盟,一则他是肭仂昌雄的儿子,有他参与,谋反就会名正言顺,二则他可以率浮玉山之兵援助,里应外合,事成后共掌黑齿国。他假意答应了,于信使处谋得王叔的大略计划。可是派他自己的亲信将此机要事送达给肭仂祖,定会被肭仂坶识破,于是要我想法帮他走这一程。”他就把肭仂坶的阴谋大致说给各位记下,又让韩杰代他的头领之职带领兄弟们。因仝袤执意要自担此行,众人强扭不过,依依泣别。
他们跟着仝袤来到出口尽头,浓雾也已散尽,阴冷的天空还闪现几颗星星。目送他昂首阔步走到敌营门前,两位敌兵将他带着往里面去了,而在敌营面向巨石这面也陆续增加了很多守卫。初始筎昵对勇士和陈永四人的保护安全地把他们隐藏其中,虽然正如初始筎昵所言,它并不知道这能力可以坚持到何时,但除了入口的两个哨岗之外,他们没一个撤离到里面相对安全的地方,都密切注视着敌人的动向。
“谈判应该很顺利吧!”韩杰自我安慰道。
“我相信他,正如相信自己,”勇士点点头,“仝袤的机敏定会为绝境带来转机。”
“或许入口这面出了状况,”一个哨岗跑过来向韩杰禀报,“远方一队炬光闪耀的人马已到番多营中,他们又增加了兵力。”
“随他去吧!增加多少减少多少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影响呢?”韩杰吩咐他回去继续监视入口附近。突然听到同伴们啊啊地惊呼起来,他慌忙回头去看,发现一棵高高的杆子正在被敌人从他们的营中竖起,杆头捆着看似奄奄一息的首领仝袤,虽然相隔甚远,他们能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就如他们看到他身受折磨时内心的伤。
“得想办法救他,”那并没有离开的哨岗说。
“反正这回也是无了退路,不如就此作最后一搏,”陈永他们嚷着对韩杰说,“你此前不也直叫冲出去吗?我想不会有别的理由不出去了。”
“算是不谋而合了,为着仝袤,为着最后的荣耀,”韩杰要哨探从入口撤回,收拾东西、准备好武器后行动。他们全然忘记了仝袤所说不要营救的话,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候号令。
韩杰准备下令冲出去时,两个哨探带着十几个敌人从入口处涌进来。难以置信,同伴为活命投靠了敌人,“看来得先安内了,准备好厮杀吧!”韩杰喊道,六人纷纷拔出武器待命。
“误会,误会啦!”哨岗紧张地喊,他什么也说不清楚。
“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打仗,”一个闯入者大声说。
“谈判?”六个人同时愣住了,他们想不到番多会派人来谈判。
“对,我们是这样对番多说的,”那闯入者向前走了两步,“因为番多驱虎豹的巫术太强,巨石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完全催眠而失去保护你们的能力,你们必须在之前逃出去。”
“你们不是番多的人?”韩杰打量着他们。
后面另一个闯入者接过话头,显然他不希望看到韩杰他们那样拖泥带水的交谈,“当然不是,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和你说话的是我们的头儿李笑苏。我叫何赣。其他兄弟倒不必一一介绍了,时间紧迫。”
“即如此,敢问勇士们可有对应之策?”韩杰问。
李笑苏将盘算好的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叫陈永等人万万相信他们,其实已经走投无路的他们哪里还有机会起疑。八个人和他们其中的八个手下对换了衣服,包裹好黑色头巾,又将闲杂的行李尽数丢弃,只留几件重要的放在衣兜里,陈永他们四人携带好蛇鳞剑,勇士们也各配挂了自己的武器,然后用绳子把八个对换衣物的闯入者在石柱上捆绑严实。李笑苏将八面腰牌分给陈永等人,只和何赣一起带领他们,骑马走出巨石,向螟鹘的营帐而去,巡哨兵士对每个人身上的腰牌核实无误,的确是拐脚的部下后,才让进行营。经过捆吊仝袤的柱子下时,他们看到仝袤低垂着头,遍体鳞伤,已经昏迷不醒。尽管十分悲痛,八人也不敢多看几眼。螟鹘在大帐迎接他们,分宾主坐下,问及拐脚的情况,李笑苏和何赣总是对答如流,讲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使螟鹘深信不疑。
“哈哈,你知道这人用什么来谈判吗?”螟鹘大笑着手指帐外的仝袤给李笑苏他们看,“那挂着的是姜尚的勇士,因为走投无路了,想交出四人作脱身计,他却没考虑到自身的处境是没有谈判资格的。”
李笑苏试探着分析:“我等正为此而来见大人您,将军把他挂在杆头示威,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其余勇士看到他们的头儿受刑,知道谈判失败,迟早被瓮中捉鳖,便将四人捆绑了交给拐脚,拐脚对大人您颇有顾虑,派我们来与大人交涉,希望得到支持,让他穿越劈锋嶂,一起去见申虞公。”
“我还正愁着不知怎么才能进那巨石里面抓人呢!看来这示威的效果不错,让鳖自己从瓮中跑到了油锅里,”螟鹘笑着说。
“拐脚害怕大人把勺子伸进他的锅里,”何赣站起来,向螟鹘走近两步,“换作是你,你愿意吗?”
“我早派兵把守了裂谷的各个要道。”
“拐脚抵达句余山之前,在虎涧崖和番多有过密谋:拐脚走句余山,番多则从苍山原野经穿胸国边缘折返到大人您的后方,谈判一旦失败,大人将面腹背受敌的危险,如果是以前的番多到没什么害怕的,可现在他已经得了驱虎唤豹的本领,目前三十几只虎豹跟随,估计还在不断增加,真要两面夹击之下,大王你只怕也难于应付吧!”李笑苏不紧不慢地说,“若非仰慕大人,我们也断不可能将此紧要机密泄露半点。”
螟鹘沉默着来回踱步,问他们为何背叛拐脚。
“摩陀岭一战,拐脚抛弃受伤的兵士不顾,迷林行军,他更令丢掉因受热毒而滞后的人,任他们尸横遍野。原本要攻打肭仂靼泽,可还未抵达浮玉山便撤兵绕行,如此不仁不义、意志不坚的首领,我等早有离弃之意,”李笑苏继续说。
“所言是也,可怎么明证你们投诚的决心呢?”螟鹘问。
李笑苏左右看看,“如果大人能拉拢番多,反过来和他结盟,又何必害怕拐脚的前后夹击?而拉拢番多的筹码就在大人眼前。大人挂在杆头的勇士正是番多的杀父仇人仝袤,番多常说,‘谁能擒获弑父仇人并送给他活口,往后必不相负’。”
“即如此,我派手下捆绑仝袤去见番多,”螟鹘说。
“只怕大人没这么个能够随机应变的说客吧!番多性诈多疑,我们曾和他有所交结,知其性情,非得有机敏的头脑和快捷的反应才能应付。更兼有他和拐脚密谋的把柄在手,软硬兼施定会事半功倍。”
螟鹘同意了李笑书的计谋,令人将仝袤放下来,见还有气息,想法救醒,又找些药来敷满伤口,保证他不死,便放在营中的草铺上。安排李笑苏等人先休息,明日亲送各位上路。
“只怕夜长梦多,岂不坏了好事,”李笑苏急着说。
“也好,”螟鹘点头,就吩咐手下拿出纸笔印章写放行令。
“大人可不能马虎,当把他们的人扣押部分作为人质,”部下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