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双漆黑的凤眼瞬间通红,泪水很快糊满眼睛,大颗的泪珠子砸向地上。
叶钧挺得笔直的腰背,再也撑不住弯了下去,双手攥拳撑在地面无声的恸哭起来。
燕帝看着他额头上跳动的青筋,隐忍到变形的脸,大颗掉落的泪珠,不由得想到十五岁时的他。
那时,他刚听闻叶靖有一孙子,十分骁勇善战。
叶靖常在人前夸这孙子,是天生的大将之材,为此,他便有意试他。
那一年秋猎,他便下旨召叶钧入绍阳伴君打猎。
他让侍卫放了只成年的白虎在猎场,白虎朝他们扑来,叶钧从马背上跃下,挡在了他们身前。
白虎一张嘴,血盆大口都能把一个幼儿整个吞下,嘶吼一声,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那只大爪子拍在树上,粗壮的树干都能从中折断。
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禁军吓得面如土色。
只有叶钧,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手握着长剑,面色不改的顶在人前。
他和白虎扭打,手臂上的抓痕都能见骨,身上没一处好地方,却哼都没哼一声,只抱拳向他见礼,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白虎已死,皇上受惊了’。
少年被猛虎伤到身上没一块好肉,眉头都不动一下,如今,却为一个女人哭的肝肠寸断。
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
燕帝终是心疼了,叹息后,拿了一块金牌递了出去:“有这块金牌,禁军不会拦你。”
“朕准你回项城见她最后一面,丧事办完,快点回来,朕再和你算账。”
“你的人你的马在外面,走吧。”
泪眼婆娑的叶钧看了燕帝一眼,大掌抹了下脸上的泪,接过他手里的金牌,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叶钧走以后,宦官走到负手站立,仰视着牢房上小窗的燕帝身后,轻声开口:“陛下怎么把叶将军放回去了?”
“这样轻拿轻放,就怕叶家恃宠而骄,以后还会做出隐瞒不报的事情来。”
燕帝闻言勾唇:“话到嘴边留半句,事到临头让三分。”
“叶钧是真的喜欢这位南陈公主,人都死了,朕要是逼人太甚,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岂不是让良将,对朕心存怨愤。”
“追责,朕有的是时间。”
“只是现在,不是好时候。”
宦官弯腰,恭维道:“陛下深谋远虑,奴才见识短浅,让您见笑了。”
燕帝手挡了挡小窗上透过的阳光,轻笑一声:“还好给朕留了个女儿。”
“否则,折腾了这么久,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话毕,他转身,明黄色绣着日月山河的龙袍从宦官眼里划过。
宦官还没琢磨过味儿来,燕帝人已经快出了牢房的门。
他不敢多想,连忙追了出去。
叶钧带着亲卫日夜奔波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日清晨,赶到了家里。
这么多天过去了,空气中那股燃烧过的味道,还是依稀可闻。
叶钧站在大门口,心脏像是被锐利的钢刀在搅动,疼的他根本就站不稳,捂着胸口往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