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涵昌有些意外,不过也未加阻拦:“啊,好。”他从椅子上下来,到橱子里去拿石榴:“那我给你剥个石榴吃吧,你几点走?”卓闻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好像又重温了一遍小时候过生日从早等到晚,没有等来爸爸或妈妈,或者任何一个人的哪怕一句祝福。这时候,罗攀已经在群里问他到底得到了什么生日惊喜,更是火上浇油。其实卓闻觉得,许涵昌就算是家境不好,没有买礼物他都已经毫不介意。这一刻,他只是想得到一句生日祝福而已。他本可以和罗攀他们没心没肺地热闹一场,看一夜烟花。但他拒绝了,他非要到山野来看看彩虹。可惜这地方是沙漠,彩虹连影子都没有。他失算了。失望的感觉就像是爆发在脑子里的寒颤,让人时冷时热,无法感知真实温度。这时许涵昌已经洗过手,用小刀剥开了石榴,小心翼翼地把鲜红的籽从上面剥到自己的不锈钢饭盒里。他手不算巧,弄了半天才弄了浅浅的一层。“卓闻,你尝尝看吧,很甜的。”许涵昌把石榴推到卓闻面前,自己在饭盒盖子上继续剥。他很谨慎,动作很慢,似乎弄破一个都是天大的损失。那副穷酸的样子像一根刺,扎到哪里都流出热血,让卓闻的心慢慢冷下去,甚至产生了强烈的反感。他站起来,把饭盒一下子推回许涵昌面前,饭盒在桌子上晃了几圈才停稳,里面的石榴粒洒出来几个。卓闻没有道歉,拿过一旁的外套穿好:“不用,我该走了。”运动会孤狼许涵昌没有意识到卓闻生气,只是想着,卓闻是不是的确有糖尿病啊,要不为什么不吃石榴?他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更没想到卓闻不但没在宿舍过周末,甚至整个下一周都没有再回来。偌大一个宿舍,两个人住的时候还是很舒服的,条件比一般的学生宿舍好,空间也充足。但变成一个人住,就显得太大、太寂寞了一点。卓闻家里照旧送饭来,不过从四个菜变成了两个。第一天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空着肚子独自回宿舍的许涵昌还愣了一下。但是他也不好意思问人家,怎么少了两个菜。实际上,他也没有见过卓闻家到底是谁来送饭,也没当面感谢过人家。他食不知味地吃完之后,第一次午觉失眠。他隐隐有预感,这次卓闻恐怕是真的恢复走读,不会再跟他住宿舍了。下午,他找了个机会问卓闻:“你晚上,回宿舍吗?”卓闻在看一张物理竞赛的通知,头也不抬地说:“不回了,我以后都回家住。”被罗攀他们羞辱了一个周末,即使是他也不禁恼火。许涵昌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见卓闻没再说话,又开口道:“那,要不让你家里人不要送饭了,太麻烦了,我还是去食堂吃吧。”卓闻抬起头,他几乎都要说“好”。但他看到许涵昌因为上次周末没剪而显得有些过长凌乱的头发,以及已经瘦到没有多少肉的脸,硬是临出声改了口说:“不麻烦,你得吃的好一点。”他口气就是一副不打算跟许涵昌商量的意思,虽然比平时冷淡了很多,但许涵昌还是在他的话里提取到了一点温情的关怀。他已经很满足了,也没有接着跟卓闻犟这句话,回过头去。卓闻却再也看不下去手里的竞赛通知,阴着脸把那张纸塞进一旁物理书中。成岩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但是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等放学,卓闻走了之后问许涵昌:“你和卓闻吵架了?”许涵昌经过一下午的学习,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啊?没有吧,没吵架。”成岩觉得奇怪:“那他怎么怪怪的。”许涵昌更摸不着头脑:“他哪里怪怪的,他又怎么了?”成岩看着神经粗糙得可以用来磨刀的许涵昌,无奈地笑了笑:“没事。”因为卓闻和成岩一向不对付,许涵昌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还嘱咐成岩要好好跟卓闻相处。他回到宿舍,打开衣橱想要拿跨肩背心去洗澡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本塞满了半个橱子的、卓闻的衣服鞋子,全都不见了。他一手抓着门把手,愣在那里呆呆地站了好久。他下午还劝自己,卓闻如果家离得近,走读还是比住校舒服得多。他刚刚还劝自己,卓闻现在性格这么好,也硬气,就算晚上放学回家,肯定也不会再被欺负。其实他最近隐隐约约感受到,现在卓闻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护。说起来,自己只不过是最开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帮他解过一次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