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原主身居太傅高位,为何自己的居舍如此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破旧。如今看来,太子说她穷困,此言非虚。“先生放心,等这个月的月例发了,我这就派人把廊下的立柱和游廊上一道新漆。”林海嫣见朱红大门上的漆缺一块、少一块的,不由得叹息道,“罢了,你今日便找人修葺此地。”“可是……先生,这月的月例还未发。”“我不是还有副黄金棺椁吗?卖了得值不少钱吧?”台路不由得挠挠脑袋,“可这棺椁毕竟是太子殿下……”“既然太子将此物赠于我,再无收回的道理,无需担心此事。如今我捉襟见肘,将其抵押出去,并无大碍。”台路听后,只好颔首道,“先生说的甚是,之前先生险历鬼门关,定是饿了,先生想吃些什么?”“平日的餐食则可。”不过片刻,桌上呈放一碗粳米饭和一碟腌冬菜,林海嫣无甚食欲,奈何现如今人生地不熟,只好闷声一口一口吃下。“哦,对了,台路!我如今重伤未愈,旁的事情你便都回绝了吧,等日后我恢复再说。”台路眼眸低垂道,“先生理应知晓,大多事儿都是不可推拒的。弟子深知先生不愿见太子,故而才以死相逼。但如若圣人真下了旨意,先生难道要再一次头撞兴庆门?”原主头撞兴庆门?这是怎么回事?“你多虑了,若是圣人有旨,身为臣子,我此番必定遵从圣意。”“虽说太子为先生花重金打造黄金棺椁,但先生苦太子久矣,太子必然记恨在心,先生日后还需万分小心。”林海嫣放下手中碗筷,轻轻抽出腰间白净帕子,擦拭自己的嘴角,而后缓缓偏头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苦太子久矣?”台路后退一步,拱手道,“学生无状了。”“无妨,你且说说。”见林海嫣执意追问,台路拱手一揖,“先生以为当今太子不学无术,不堪太子之位,故而屡次三番规劝圣人废黜太子。然圣人不以为意,反招先生入东宫传经讲学。先生进退维谷,这才头撞兴庆门。这都是旁人说的,先生不必在意。”林海嫣眉头一皱,挥手道,“你下去吧。”台路走后,林海嫣走进里屋,只见这院落虽破败了些,但里屋却摆放有一张紫檀漆案,月白釉杯中插立几束欹倚的白梅,看着很是雅致。桌上放着一盏玉棚灯,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案上书卷成山,其间夹杂不少插著牙签。桌案上的纸筒里卷着一张纸,林海嫣拿起后打开,却看见原主写下的血书奏折。“不想,林太傅竟记恨太子至此。”这奏折本是用来弹劾太子萧见黎的,观奏折上的印章,想来圣人定是看过的。奏折上列举的罪证无非是指证太子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总体而言皆是无伤大雅之事,故而圣人未多决断。正在此时,台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道,“先生!先生,宫里来信儿了!”林海嫣起身推开房门,“何事如此慌张?”“圣人宣您入宫,估计还是为太子之事。”林海嫣心知太子不屑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巴不得远离太子。“你稍等片刻,先容我换身行头。”习国太傅的服饰颇为复杂,身旁的两个小丫头弄了半晌,这才将林海嫣的朝服穿好。林海嫣踏入自家轿子,坐在轿中阖眼养神,不一会儿轿子便停下,这便到了大内皇宫。在内臣的引领下,林海嫣埋头向前走。“我当是谁来了?原是林太傅。”林海嫣闻声抬眼看去,前面拥簇八人的舆御驾轿,舆轿辂伞在猎猎作响的狂风中飞舞。舆轿上高坐的人裹着大氅,大氅上的银狐皮毛遮住大半脸庞,只见萧见黎的丹凤眼微微挑起,状甚不屑。林海嫣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萧见黎并未答话,却不料林海嫣躬身行礼后直接打直腰板,“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微臣便先行告退。”“太傅如此着急作甚?父皇召我二人前去,如今正好遇上了,倒不如一同面见父皇。”“如此甚好。”萧见黎瞥了一眼林海嫣,突然笑道,“太傅如今这装扮比之先前,倒是顺眼了不少。”萧见黎口中所说的自然是之前那套喜服了。马上就要面见圣人,林海嫣无意与萧见黎争执,便噤声不语。延福宫的廊下皆悬挂红火的大灯笼,映得红影片片,颇为喜庆。令林海嫣颇为意外的是,宣德帝不似想象中那般威严庄重。此时的宣德帝只身着最普通的常服,躺在塌上手拿书卷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