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有些不高兴,说道:“刚才不是和你说,不要叫皇上,没人的时候就叫相公。”
他将青璇拉到身边坐下,她脸上还沾了些水珠,沿着面颊往下淌着,刘彻撩起袖子,一点一点,轻轻替她拭干。他靠着她这样近,即使是黑夜之中,青璇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柔情蜜意。
她将脸转了过去,身子微微向后缩了一下。
“那……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早应该带些侍卫出来的,如今这荒山野岭的,要是有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突跳得厉害。
“带侍卫出来还有什么趣味?”刘彻站起身子,向前面望了望说:“我们只管向前走,过了这条溪,应该会有人家。”
其实刘彻也只是猜测安慰青璇罢了,到底过了溪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不过好在,他们行了一程,确实见到了几户农家。便下了马,找了一家,前去敲门。
应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见门外是两个年轻男子,不知有什么事,便唤过了她的丈夫来。他丈夫一看便是个朴实的庄稼人,听说这二人是想来借宿的,倒也十分热情,忙招待他们进了屋。这汉子名叫王三,他见刘彻二人饥肠辘辘,便吩咐妻子去给他俩做一顿饭。刘彻拿了几只猎得的山鸡给了王三,也请他一并做了端上来。
王三问道:“二位不是这附近的村民,不知怎么会来此地?”
刘彻道:“我们本来是出来打猎的,天色晚了,一路过来,便想借宿一宿。”
那王三见刘彻骨相非凡,而青璇又容姿俊秀,不敢怠慢。过了一会儿,饭菜便端了上来,山鸡这样的野味经过烹煮格外得鲜美,刘彻尝了一口便啧啧赞叹,忙给青璇碗中夹了几块。王三见这二人举止亲密,心中暗暗有些疑虑,刘彻看了出来,笑道:“王三,你如此热心周到,我也不再瞒你。我们其实是一对夫妻,因为出来打猎,我妻子才乔装成一名男子,你可不要见怪。”
王三听刘彻这么说,心中才释了疑惑。吃过了饭,他又将一间里屋空了出来,给刘彻二人住。
这屋子很小,又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制成的床,上面铺着一床薄被。
青璇担心刘彻住不了这样的屋子,便说:“这屋子虽然是简陋了些,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委屈……只好委屈相公住一晚了。”她相公两个字说得声音极低,似乎是好不容易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刘彻拉过青璇的手,在床边坐下,他说:“璇儿,刚才在吃饭的时候,我给你夹菜,我就在想,如果我们生活在平常人家,会不会也是一对普通但却又幸福的夫妻?这里条件虽然差了一些,但我心里却欢喜得很,在这里,我只是你一个人的丈夫,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妻子。就像王三和他的妻子,每天只要种好庄稼,过好日子就行了,这样多好。”
刘彻说着便将青璇拥到了怀中,他的向往,他的憧憬,听起来那样单纯美好。只是,他却不知道,青璇想要举案齐眉、朝朝暮暮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他啊!
硬硬的床板硌得青璇一整夜都不能安睡,倒是刘彻睡得又熟又香甜。醒来的时候,青璇已经在屋外帮着王三的妻子一起准备早饭了。虽然农村人家没什么好吃的,但王三和妻子也准备了不少东西,有稀饭熬成的粥,还有一些煮好的玉米,刘彻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顿觉胃口大开。
临行前,为了感谢王三夫妇一夜的招待,刘彻拿出随身的一只玉指环给了王三说道:“多谢你们的款待,这就当我们夫妻二人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王三虽不懂玉器,但也知这必是贵重之物,接了过来,忙连声道谢。
刘彻带着青璇在中午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平阳侯府。几位少年猎手都捕到了不同的战利品,刘彻的所猎虽然不少,但和他们比起却并不多,刘彻赞这几位猎手都是技艺高超,各自赏了一些钱财。青璇见刘彻虽然输了,但看起来却还是十分高兴,便问:“皇上这一次输了,为何心情还这么好?”刘彻答道:“朕的所获又岂是他们可比的?还记得上一次在西郊围场,朕猎得了一个心爱之人,而这一次在南山,朕又过了一夜最平凡的夫妻生活,怎么能说朕就输了呢?”
寻常夫妻般的生活固然是好,但刘彻毕竟是天子,他坐拥着天下江山,他还是得回到未央宫中,处理一件件军政大事。近来,匈奴不停在北方边境滋事,战事一触即发,不少将领纷纷请求带兵出征,即使是年迈的李广将军也递上了请战表。刘彻见李广年纪已经大了,不忍再让他征战沙场,但李广却一再恳请,刘彻便命他为前将军,随同卫青一起出征。
茫茫漠北,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将军府前,李广披上了出征的铠甲,骑上战马,正准备着一场充满着腥风血雨的远行。李陵已经从沉痛中走出,他不再自怨自艾,他要像爷爷一样,他要为了青璇,做一名将军,征战沙场。李陵在碗中倒满了酒,递给李广:“爷爷,此一仗,少卿愿你马到功成。”
李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儿,他虽看似坚强,但其实内心深处却是个很柔软的人,李广喝了李陵的酒,向他嘱道:“少卿,爷爷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我们身为大汉的将士,必要尽忠报国,死而后已。虽然皇上对不起你,但你却不能对不起大汉。如今爷爷北上征战,你就在长安勤加操练,和匈奴人的仗可能会打很久,爷爷希望你将来也可以率兵出征。”李陵点点头,不论是为了李广,还是为了青璇,他李陵都会愤发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