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天上的鸟,他们自由自在的,要比人快乐得多。对了……公主,刚才你叫我什么?”
胭脂灿烂地笑着,说道:“小陵子啊,你不觉得这样亲切很多吗?老是李陵李陵的叫你,多生分啊!”她见李陵怔怔的出神,便问:“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哦,不是……只是,以前也有人这样叫过我。”
胭脂把头靠在李陵的肩上:“你别再老是想以前的事了,越想就越是伤心。以前我养过一只小兔子,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一天晚上它被狼叼走吃了,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尸骨,我当时难过得不得了,可是过了一阵也便好了。”
“那是动物,怎么能一样?”
“那就说父王吧,我母亲死的时候他伤心极了,三日三夜都没睡,就守在母亲的坟前,眼睛血红血红的,吓人极了。那时候,我都不敢走近他,可是再大的悲痛也会有消散的时候,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小陵子,我心里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不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度过的,在这里你一定会生活得很快乐。”
胭脂靠在他身上的时候,李陵突然有一种错觉,他不是身处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漠而是仍在长安将军府的校场,他身边也不是这个活泼天真的匈奴公主,而是十六七岁时永远一脸明媚,没有一丝忧伤的青璇。
明日便是刘据的周岁生辰,青璇独坐在桂宫中,心中七上八下,越是接近这一天,她越是惴惴不安。
很晚的时候,刘彻回到了宫中,他见青璇仍没有睡,而是坐在那儿等他。他心中喜悦,刚才的忙累也都一扫而空了。
“璇儿,朕和你说过,若是时辰晚了,就不必再等,早些安寝便是。”
青璇今日仿佛是格外的体贴温柔,她端过一碗桂花羹,递给皇上。这羹汤清香四溢,刘彻光是闻着香味就已经心旷神怡了。
他一边喝着一边看她脉脉的眼神,他将青璇拉到身边坐下,抚着她的发丝,柔声说道:“璇儿,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朕觉得你离得很近,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得到,可有时候却又仿佛很远,在天边一样。很多时候,我都惶惑了,没有自信了,我只怕我越是拼命、越是努力,你却离得越远。”
青璇淡淡一笑:“皇上今日好多的感慨。”她接过空碗的手有些颤抖,这几年她留在宫中,虽然无奈,虽然不快乐,但刘彻的这一片深情她也并非毫不动容。明日,她就要离开了,就如鸟儿离开樊笼一般,可面对着刘彻的时候,心中竟还是会有些不舍。
她望着刘彻,缓缓说道:“皇上,这世上有很多事是很难圆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你是天子,有着这个世上最至高的权势,皇上,我不过就是你生命中曾经逗留过的一个过客,也许总有一天,你就会忘记我的。”
刘彻凝视着她的双眼,将青璇拥在了他的怀中:“璇儿,我知道你的伤、你的痛,因为在朕的世界中我也试过了这种撕心裂肺。璇儿,我有过很多的女人,但是从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让我想要一世一生地相携到老。”
他柔柔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甜蜜深情,浓得仿佛化不开,他热烈地想要拥有她,却没有留意青璇眼中滴落下的一颗泪珠。
那一夜,他拥着青璇,摩挲着她的青丝,一直喃喃在问:“璇儿,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
大宴中的皇宫,到处洋溢着喜庆欢腾的气氛,御花园中张灯结彩,刘彻带着一众妃子和一班亲王大臣一起为刘据庆贺生辰。卫子夫坐在刘彻的下首,怀中抱着周岁大的皇子,青璇则坐在刘彻的另一侧,她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只浅浅地饮了几杯薄酒。
平阳公主送给刘据一只镶金玉环,上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卫子夫忙给他戴在了脖颈上,刘彻今天可是格外高兴,自窦太后去世以来,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这么热闹了。
平阳公主上前行礼道:“皇上,今日姐姐带了一个杂耍戏班来,这戏班里可都是从西域来的能人,听说可有不少的本事。”
刘彻顿感兴趣:“哦?他们都会些什么?”
平阳回道:“听说会什么肚内喷火、一剑穿喉,总之听来都是令人咂舌称奇。”
刘彻忙道:“那还不赶快叫他们上来,拿出绝活来,也让朕开开眼界!”
杂耍戏班□有五人,他们拿出了几样道具便开始了表演,刘彻见那么尖利的剑竟能从喉咙中生生穿透进去,不由拍案叫绝,看得目不转睛,席间其他的人也都啧啧称赞,不时响起阵阵掌声。青璇却是懒懒的,推说身体不适,便想告辞离席。刘彻见她面色苍白,额上还渗着细汗,心中有些担心,便道:“可是着了凉了?朕陪你回去,找个太医来瞧瞧吧。”
青璇忙道:“皇上,今日可是小皇子的生辰,你怎能离席?我回去歇一会儿,不碍事的。”
“那……等散了席,朕再来陪你。”
青璇点点头,辞了刘彻便离开了宴席。走到花园尽头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刘彻仍是喜笑颜开的样子,他丝毫不知刚才却是他见青璇的最后一面。她的眼中微微有些泪水,她不是舍不得这富贵荣华,不是舍不得丢弃他的宠爱,她只是深深歉疚,他付出的那么多情、那么多爱,她永生永世也偿还不了。她要走了,可却连一句告辞的话也无法向他言说。
青璇跑到靠近桂宫的一条小巷中,静静等着平阳公主让她等的车辇。大约过了一刻时辰,她只听在巷子外面的墙壁上“笃笃笃”敲了三声,她走了出去,只见巷口停着一辆大车,上面装着一只大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