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从前的御史府,现在只是一间破败的宅院,曾经住在这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早已都没有了踪迹。这里安静得很,仿佛是不同于外面花花世界的另一个地方。
青璇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一片黑魆魆,没有人声,甚至连栖足的乌鸦都没有。门上结了厚厚的蛛网,青璇用手轻轻将它拨弄开去。走进庭院,冰凉的石凳,空旷的院落,唯有一轮明月照在地上,她回想起曾经无数个日夜,她就在这里和父亲品着点心,谈着诸子百家。再往里走,便是书房,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翻得杂乱不堪,许多书籍都被抄查走了,如今空荡荡的,格外寂寥,青璇走到案几前,用火折子点起了一支还没烧完的蜡烛,火光虽然昏暗,但却一下子把这里照得亮堂了起来。她瞧着刘彻已是满眼泪水,那些她不愿触碰的回忆,那些让她心碎的过往,那些打破她美好一切的噩梦,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这一刻,统统回来了。刘彻走上前去,将她拥在怀中,用手轻轻抚着青璇的背,柔声说道:“璇儿,不要难过,朕在这里。”
“皇上,我们谁也留不住过去,你以为不会改变的曾经,其实早已面目全非。回到这里,我禁不住想起以前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皇上……我好想爹……好想……”她的泪水仿佛是掉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这些年所有隐忍不发的情绪在多年后回到这个旧宅院的时候便如山洪一般迸发了出来。
她一直哭了很久,刘彻不敢说话,不敢动,只是站在,由她在怀中尽情地哭着,直到她哭累了,才趴在他的肩上渐渐安静了下来。
“璇儿,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你愿意,可以把这一切都忘了,你呆在朕的身边,朕会给你幸福的。”他将她拥得更紧了。
他根本不知道,在青璇心中,幸福早已是一样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李陵的军队因为走着小路,所以行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虽是心急如焚,可却也没有办法,这些军士随着他日夜行走,也早已是疲惫不堪了。
“过了这座山头,应该就离路博德的军队不远了。若是一切顺利,后日我们便能到达。”李陵朝手下的将领说道。
若是一切顺利。是啊,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其实那日李陵并没有猜错,那一队几千人的匈奴只是一个先遣,逃走的士兵回去后将战况报告给了且鞮侯单于,他便立即召集了左右贤王商议。他听得李陵竟如此勇猛,便派出了八万大军追击,并下令,一定要活捉李陵!
就在李陵率着士兵匆匆赶路的深夜,这八万大军不动声色地等在了前方,准备给李陵的军队一次最沉痛的打击。
匈奴兵来势汹汹,李陵兵少将寡,只能且战且退。几个回合下来,众军士更是疲累,没有战死的也都支持不住,倒了下来。李陵情急,忙喊道:“将士们,若我们就此躺倒在这里,岂不是让那些匈奴人看轻?拼着一死,也要杀出重围!我们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兄弟,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溜!”李陵的话鼓起了士气,那些将士硬撑着爬起,随他一起杀入匈奴的阵地,斩杀了千名匈奴士兵。但无奈匈奴兵众,相随不舍,竟是极难摆脱。李陵和剩下的士兵一直退到了一片大泽附近,这里长满了葭苇,暂时能够藏身。但谁料匈奴也十分狡诈,他们见四处不见李陵的军队,便猜想他们定是躲在了大泽之中,于是下令放火烧这些葭苇,李陵见周围漫起了一阵火光,心中暗叫“不好”忙令士兵快速退出大泽,南走至山下。且鞮侯单于早已料到李陵会逃到此处,早骑着战马在山头恭候了,他朝身边的儿子说:“这个李陵箭法高明,神勇无敌,杀了我不少匈奴将士,王儿可能将他生擒?”匈奴王子接了令,策马下了山头,迎战李陵,李陵在山下与那些追来的匈奴士兵又是一阵厮杀,再加上加入战队的匈奴王子。只见李陵步斗于林木之间,挥着手中长剑,又杀敌数百人,单于在山头看着,心中顿生惜才之意,便喊道:“李陵,我率八万大军来此,你再神勇也是双手难敌四拳。倒不如降服于我,给自己一条活路。”李陵怒视单于,拿过背上李广宝弓,拉满了五枝箭,直朝山头射去。单于受惊,不敢再停留,策马离去,喊道:“李陵将军,我以诚相待,你又何必固执?”
李陵一边厮杀一边朝他喊道:“李陵要死便死,要我投降,却是万万不能!”
单于对着山下的将士喊道:“山下将士听着,我匈奴数万人,追击汉兵数千,若不能覆灭,直叫汉人轻视!”山下的战士得令,越战越勇,而后面的援兵也源源不断地奔赴过来,李陵与身边的兵士一直退到了山谷中,此时五十万枝箭已经都射完了,将士们手中无箭,只剩下空弓。李陵不仅哀叹:“输了……我们输了……”挥起剑来,便要朝脖中横去。忽然间,一枝利箭射来,李陵只觉眼前一黑,便再没有了知觉。
“李陵战死。”
刘彻看着军报上的这一行字,心中百味陈杂。当初李陵请缨的时候,他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区区五千人想要抵挡匈奴大军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在刘彻的内心深处,当时答应李陵的请求其实又未尝没有一点私心?可如今,真的当军报呈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中又充满了悔恨和悲痛。
“李陵之死,诸位有什么看法?”刘彻问着堂下的众位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