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说,我便知道陆小姐是有意帮忙,但又怕咱们不好意思。”阮明蕙试了试姐姐的手温,一边轻轻搓着,一边说道。阮明姝眉间微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没想到陆有容会主动帮忙,毕竟两人在陆府基本是相看两厌,互不搭理,区别在于陆有容将不待见写在脸上,她还得稍稍掩饰一下。陆有容为什么要帮她呢。想让她承这份情,日后知恩图报?抑或只是漫不经心的怜悯,毕竟对方提都没提这件事。“怎么了阿姐,我是不是不该收这钱?”阮明蕙紧张地问,“我想着你之前说过,陆小姐为人直爽又热情,我便”“没有。既是她主动给的,便拿着,没什么不好,后面给她做衣裳时多花些心思就是了。”阮明姝安抚道。“啊,对了,说到衣裳。”阮明蕙急忙忙起身,跑到里间取了身新做的缎面袄子。“阿姐,你去年都没做身像样的棉衣,这身袄裙你先穿着,我赶制得急,针脚不怎么漂亮,后面我再给你做身好的”“你是怕我穿得寒酸,在陆府被人笑话,所以特地用锦缎做的吧?”阮明姝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做成这样一身衣裳,妹妹定然又是灯下辛苦数夜。白玉似的纤指拨开那簇新棉服的衣襟,露出里面精细漂亮的针脚,收针处的丝线绣成一朵指甲盖儿大小的红花楹。阮明姝鼻头一酸,眼眶有些湿热。小时候,娘亲给她们做贴身的衣物时,总是在心口处绣上一朵小小的花,红瓣金蕊。她们问娘亲:这是什么花?虽然漂亮,可是绣在里衣上,别人也看不到呀。娘亲说:这是红花楹,也叫凤凰花。在娘亲的家乡,千里之外的岭南海岛,红花楹生在高大的树木上,盛放若云霞。花神守护着海岛上的臣民,也会保佑流落在外的孩子。阮明姝没有太多感动的时间。“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在屋里呢”门外已经听到红绫等人的声音。阮明姝局促地起身。“爹爹他很担心你,这几天都没出门,只在家里读书,准备明年的会试。”这几日,阮明蕙得了空便在父亲面前说姐姐的不易,如今姐姐回家了,又在姐姐面前替父亲说话。阮明姝笑笑:“放心吧,我知道爹爹是为我好,才说出那些气话。”阮文举迟迟不进来,也听不到他在院子中说话。阮明蕙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推开门,却见父亲正站在门边。“啊,吓我一跳。”阮明蕙拍拍胸口,怪道。阮文举绷着脸进了屋。“你回来干什么?”他快速扫了扫站在一旁的阮明姝,声音又冷又硬。阮明姝的一声“爹爹”便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爹!”阮明蕙急得一跺脚。阮文举心中也牵挂着女儿,可一想到阮明姝给奸佞做妾,便觉家门不幸、愧对祖宗!这几天,他没有一日安眠的,更不知等事情传出、友人们知道后,他有何颜面再忝列文社诸君子之伍。尤其此刻,他见阮明姝容光照人,毫无愧色,更是愠怒:“蓬门破落户,接待不起大驾!请回你的将军府吧!”阮明姝喉咙动了动,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怕露出哭腔,她稳了稳才开口,音调却仍有几分抖:“这次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一趟。爹爹,蕙儿,你们多保重,有事便去找我。”说罢,阮明姝转了身,将妹妹亲手缝制的冬装叠好,用绢布包好扣着,携在肩上便要往外走。她将要出门,阮文举颤声道:“你不要教姓陆的迷惑住了!他手上沾了所少人的血你知道么!”阮明姝身形一滞。“他欺君罔上,包藏不臣之心,苍天有眼,定有他身死族灭的一天!你不离了他,早晚丢掉性命!”“身死族灭”四个字太过刺耳,阮明姝控制不住地愤怒。倏地转过身,阮明姝冷笑道:“这天下原先也不是姓赵的。神器易更,有能者取之,这才叫苍天有眼。”说罢,她不理会父亲气到变形的面孔,快步朝院中走去。“走吧。”她对墨兰道。墨兰赶紧点头跟上,阮明姝走得极快,墨兰甚至来不及和阮家的几个丫鬟告别。帘子落下,轿子稳稳抬起。阮明姝终于支撑不住,像被抽去力气般,瘫坐在软垫上。一滴泪未能压住,缓缓流出眼角,她吸了吸鼻子,很快擦去了。轿子走到巷口时,缓缓停下了。阮明姝微微撩开帘子朝前方看去,原来巷口太窄,对面有辆马车先驶了进来,轿子便不好出去,只能等那马车朝边上挪挪,多腾出点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