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自己的心上人也能如此直接好懂,那该有多好啊。他大半年没和那人见面,思念心切,刚在德国完成一档新魔术的公演,顾不得休息,就搭乘最近的航班回国。早早在电话里告知航班信息,又说想去对方家里玩,虽知他绝不会来接自己,但得到一个言简意赅的“好”字,足以令宁峥嵘欢欣不已。宁峥嵘下了飞机,打车到一栋独院式小楼前,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把行李箱搁在门口鞋柜旁,换鞋进屋。熟悉的极简摆设,淡淡的檀香,他环顾四周,觉得这里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像家。许是听见客厅动静,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从书房缓步而出。他穿一身白色中式薄衫,手指尖上还有未干的墨痕,目光望向风尘仆仆的宁峥嵘,语气平淡道,“回来了。”此人姿容清俊端严,脸色是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更显得凛冽绝俗,恰如山涧的月华清影,不在人间。他一露面,连光线都变得皎洁,周身如有一层朦胧幻雾,仿佛来自久远的梦境。从他迈步的体态中,依稀可辨其左腿拖沓,不良于行,但这一缺憾毫未折损他的气度,反而平添几分清雅风致,如缺月清辉,病梅拂雪一般,令人不觉为之倾倒。这便是宁峥嵘结识十七载的挚友,无时以忘的暗恋对象,鹤来。宁峥嵘情不自禁地疾步上前,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在对方耳旁呢喃,“鹤仙,有没有想我啊。”两人近年聚少离多,每次见面宁峥嵘都会这么半开玩笑地问一句。鹤来从不回答,也从不回应他的拥抱。可是,仅仅像这样默许他的过度亲昵,就让宁峥嵘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在这座万年不动的冰山眼中,自己是特别的。如花似玉的表哥宁峥嵘抱着鹤来舍不得放开,说,“你又瘦啦,再这样下去真要成仙了。不行,这次回国我得把你喂胖二十斤,男人身上有肉才性感。”鹤来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神情丝毫不变,只说了两个字,“有人。”“啊!”宁峥嵘一愣,赶紧撒手,“谁在啊。”鹤来深居简出,平日里也就父母偶尔会来看望。不是宁峥嵘自我感觉良好,事实就是他无需跟任何人去竞争在鹤来心目中的排名,只因他是对方唯一的朋友。书房里又出来一人,语带笑意地说道,“我呀。”宁峥嵘惊喜道,“哥!”眼前这位漂亮高挑的大美人是鹤来的表兄檀中玉,生得俊秀无俦,容颜瑰丽有如钻石辉光,瞬间就把鹤来身上那股冷冷的仙气给冲散了。他是商界巨鳄檀家的大少爷,平素一向把鹤来和宁峥嵘当亲弟看,关系极为亲厚。“真巧呀小梅,我们俩前后脚。今天刚回?”“小梅”是宁峥嵘的乳名,他出生时体弱多病,算命师建议起个女孩名字消灾挡厄,所以九岁以前家里都叫他宁小梅。如今他早已不是儿时风吹就倒的小菜丁,依然沿用这旧称的,除了宠爱孩子的宁母之外,也就檀中玉了。宁峥嵘不好意思地笑,“嗯。”他的那点小心思很早前就被檀中玉看破,二人此时是心照不宣。当时他的慌张程度,堪比世界末日提前到来,哪知檀中玉说,小梅,我就指望你了,将来你可不能变心,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啊。那一刻,宁峥嵘觉得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就是神。“哥,你今天来找鹤仙什么事?”“我是专程来解决咱们家这位仙人的就业问题。”“就业问题?”“明年仙仙不就要硕士毕业了吗,我想让他过来帮我。我爸和姑妈也都是这个意思,说兄弟俩一起有个照应。”小时候学到“羽化而登仙”,宁峥嵘说这写的就是鹤来,开始叫他“鹤仙”,檀中玉深以为然,并擅自简化成了“仙仙”。无论怎么称呼,鹤来的反应全无二致,看不出他对此究竟是喜欢还是厌恶。宁峥嵘怀疑就算自己叫他亲爱的,也不会让他眼皮多跳一跳。通常,有宁峥嵘这个官方发言人在,基本上就不需要鹤来出声,所有的人际交流都由宁峥嵘出面,为他挡去所有凡尘纷扰。宁峥嵘好笑地说,“哥,你认真的吗,他去上班能做什么?给公司写个‘正大光明’的牌匾?”他把鹤来按坐到客厅沙发上,又扭头对檀中玉道,“顺便给你报个价,鹤仙目前的润格是每平尺五万,亲友八八折,可抹零。”檀中玉叹为观止,“不会吧,给自家写字也要钱。”“亲兄弟明算账。”檀中玉也坐了下来,“真羡慕你们两个,哪像我,什么特长也没有,不能像你们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能被迫回家继承几千亿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