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
“咳咳。”
阿父咳了两声,孙先生听到屋内的动静快步走了进来,见阿父梗着脖子的模样忙将案边的药喂给阿父。
“女郎,我方才不是说过莫要刺激将军。”孙先生的语气略带责备。
贺应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未说什么话,阿父为何如此激动。
孙先生又拿出银针,在阿父的额上施了几针,阿父终于静了下来,贺应渠紧张地端望着。
片刻,孙先生收起针,看了贺应渠一眼,叹了一口气,未言一语便离开了。
阿父再次睁开眼,“莫要……将,此物,给阿洵。”
贺应渠愣住,阿父说莫要将兵符交给阿洵,贺家军只得交给贺家人……
似是想到什么,贺应渠不可置信地望着阿父,“阿父,你的意思是?”
贺应渠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阿父却点点头。
贺应渠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洵竟然不是阿父的孩子!
“你娘,很好,是我……负她。”
阿父抬起眼,回忆起与方家五娘初见之时。
那时他心慕上京第一美人方家七娘,仗着家世身份上门提亲,怎知却遭方家七娘拒绝。许是方家怕两家结怨,便主动提出愿将五娘许给他,他年少轻狂,虽受了方七娘冷待,但方家老爷却对他百般奉承,他便提出相看五娘后再做打算,方家老爷欣然应允。
他心中已做打算,不愿再与方家结亲,怎知那方五娘一出来,便将他的魂魄勾走,方家五娘与七娘虽不是亲姊妹,却长得十分相像!
不同的是,方家七娘的美盛气凌人,高不可攀,方家五娘则清新脱俗,让人如沐春风。
他娶了方五娘,二人起先亦琴瑟和鸣过,但后来却因七娘的介入,他二人出了裂痕。一年后,她怀了贺应渠,他因战事回来凉州,二人聚少离多,他回上京的次数屈指可数。直至贺应渠出生后,他想将母女二人接到凉州,怎料五娘的身子自生了贺应渠后便垮了下来,他只得作罢。
他忙于战事,上京的事他一概不知,直至五娘病死,他才知道五娘已病入膏肓。待他回到上京,他的岳丈拿出五娘写给他的信,信中提到她最舍不得的便是贺应渠,她希望自己能续弦她的姊妹,以照料贺应渠。
他那时悲痛交加,后悔不已,为了五娘,也为了贺应渠,他应了岳丈的要求,那时方家适龄的女子只剩七娘。
他便娶了七娘,他心中暗暗决定,再不能重蹈五娘的覆辙,他要与七娘白首偕老。可是洞房之时他才知七娘已非完毕之身。
他心中怒不可遏,强忍怒火离了房。他在案前坐了一夜,第二日便带着贺应渠回了凉州。而后他便派人在上京查了一番,一直查到他刚成婚之时,那时他才知七娘下得好大一盘棋!
不到一年,七娘便生了一个孩子,他与七娘虚与委蛇。他当时唯愿贺应渠能健康成长,毕竟那是五娘唯一的血脉。而贺应渠十二岁出了意外,他只得将她送回上京,她早晚要回到贺家,他知道七娘必不会放过五娘的孩子,可他没想到贺应渠竟不堪一击,被七娘耍得团团转,如此愚笨,怎能撑起贺家的门楣,怎能扛起贺家军的大旗!
阿父闭上眼睛,自贺应渠回凉州后,她的一举一动每日都有人报与他。他知道贺应渠为了逃出章巡的魔爪无所不用其极,亦知晓她学会了妥协,为了借助章巡的势力,即使逃出了军营,也愿为了大局回来。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他知道,贺应渠撑得起贺家的门楣。
阿父睁开眼,拉过贺应渠的手,“阿渠,你,定要与你的夫君,琴瑟和鸣,莫要……”
莫要像我一般……
话还没说出口,阿父的手轻轻滑落,落在榻上。
“阿!父!”眼泪夺眶而出,贺应渠抓起阿父的手,手心的温度慢慢退却,贺应渠声嘶力竭地呼唤阿父,却未得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