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最起码有个准备,不至于被打得落花流水。忙完这些活儿,她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先掐诀大致清理自己一遍,又跳到河里把自己洗洗涮涮。这血腥味也太浓了,有蛛魔,也有陶子赫的,她忍不了。穿上衣服,确认没有一丁点怪味后她才回到赤脚大夫家。整间屋子都充斥着鲜血的味道,少年脸色极其苍白,恹恹地躺在丸子床上。他上身赤裸,肩膀处用厚厚的绷带绑了一圈又一圈,暗红的血从绷带里溢出来,他的生命力也在一点点流逝。大夫守着他,唉声叹气。“姑娘,这娃估计是救不活了,伤太重了。”巫夏敛眉,“没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伤可见骨,不比徐秀那天只是外伤,所以她除了每天输送灵气,剩下的就看天意了。但是事实证明,反派就是反派,放在别人身上分分钟必死的重伤,他居然顽强地与其抗争了好几天,隐隐有醒过来的趋势。第六天,巫夏排查完山里的情况,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陶母尖酸刻薄的骂声。“这个小白眼狼死了最好!”“还有你,他受伤为什么叫我们来?”赤脚大夫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他不是你们儿子吗?他受伤了你们不来看看?”“看什么看?那位仙人呢?这小白眼狼已经是她的人了,我们可不出钱啊!”“你——”多话的妇人被推了一下,话头生生止住。巫夏抱着剑,冷冷睥睨他们。“仙人?”陶母鼻孔朝天,骂骂咧咧的表情还挂在脸上。看见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又谄媚又害怕,立即瑟瑟缩缩地领着陶父贴着墙角离开,“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出了大门,两个人不知道又商量些什么,你推我搡的。最后还是陶母出面,扒着围墙探出一个脑袋,两只眼睛转个不停,像是要摆脱瘟疫一样急道:“仙人,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以后他跟我们没关系,没关系哈。”说完转身就跑,两头牛都拉不住。巫夏:……“以后别叫他们来了。”经过大夫时,她提了一嘴。大夫为难地点点头,“我想着就算是捡回来的,养到这么大,总归是有感情的。唉……这对夫妻,造孽哦。可怜了这个娃娃。”“怎么?”巫夏听他话里有话,好奇问道。“没什么大事,从小吧,这子赫就聪明,但是那两口子不要聪明人,只要一个能下地干活的。大冬天,手指头都能冻掉的日子,他们窝在家里,让七八岁的子赫去砍柴洗衣犁地喂猪,还不让吃饭……唉,那孩子也是笨,不知道说点好话哄哄人家。”老村医摇头叹息,“他那会儿耳朵都被冻烂了,黑乎乎的一团,又硬又脆,我看他可怜,给他一瓶药酒让他涂。你猜这么着,那些烂肉结痂被撕下来,就是一个耳朵的形状哦!可怜啊……夏天更是苦,热死人的天,苍蝇都不飞一只,他却要天天下地,手心全是口子……”“那他最近几年——”“这小子长大了,敢跟他爹叫板了,日子才稍微好一点。就算是这样,他们家的收入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子赫。子赫人长得好看,那镇上的大胖子就喜欢他,陶青周红两人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天天想着把子赫送走!”老村医唏嘘。巫夏若有所思地掀开门帘。房间狭小昏暗,仅有几缕微风透过小小的竹窗飘进来。鼻尖充斥着浓郁清冽的药草清香,她忍不住屏息,望向床铺。空的。“吱呀。”竹窗被彻底打开,清瘦的少年背对着她。巫夏心头浮上一丝荒唐的想法:陶子赫像是一幅未完成的明媚而热烈的油画。苍白的肌肤、乌黑的墨发、大片染血的绷带、藏青色的衣裤。每一个组成画的部分都泾渭分明,多一点累赘,少一分寡淡。她上前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顺着他的视线眺望。视线里是看腻了的大山和天空。巫夏觉得无聊,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这个无比顽强的反派。轮廓分明,五官清绝艳丽,因着重伤,像是被一团水雾洗去了他所有的不羁和高傲。陶子赫任由她打量,黑白分明的双眸没有一丝情绪。巫夏这会儿又觉得他像是一条干干净净,不带任何杂质的清河了。“你别伤心。我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爹娘给不了你的,”她豪迈而认真地拍拍胸脯,“我给。”两人靠得极近,她裙摆层层叠叠,如风雨中脆弱的花枝,飘飘忽忽地拂到他藏青色的裤子上。风渐大,又吹到他随意放在身前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