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王妃淡淡一笑,道:“你现在真的想跟我比武么?”范定风、曹止萍等人都大吃一惊,不比武想做什么,又有什么诡计?吴越王妃嫣然一笑,道:“你先看看这个吧!”说罢击掌两下。湖中划出了一只小船,船上没有篷,船舱里满满的装着一船水,除了一个艄公以外,水中还浸着一个女子,手足似都被缚住了。明亮的月光把女子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那是丐帮的宋二姑娘宋飞天!“范定风,你的小姨妹在我手里,你不先想想办法救她么?”吴越王妃道。范定风铁青了脸,一言不发。宋飞雨看见妹妹,已是心神大乱,使劲的呼唤着宋飞天的名字。曹长老忍不住了,站出来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吴越王妃道:“我要你范定风带着丐帮的虾兵蟹将马上离开,从此不许踏入吴越境内一步。”范定风冷笑道:“你想我们兴师动众的来,凭你一句话就走!天下侠义道的英雄,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这个妖妇!”吴越王妃道:“宋飞天是你的亲戚,所以我只是要你走,没有赶别人,不算过分吧?你也用不着拉大旗扯虎皮,抬出天下英雄的幌子来,什么侠义啦,什么正道啦。范定风,你的用意瞒得过我么?吴越王谁来做,这是我们钱家的事,我自会去和钱世骏商量。哪里轮得着南唐来管!”范定风厉声道:“妖妇休得花言巧语,为天下除害,人人管得!你用诡计瓦解我们,妄想!”吴越王妃淡淡道:“懒得跟你讲这些,答应是不答应?”范定风拧紧了眉头不说话。他当然不能退出吴越,功亏一篑。但要撇下宋飞天不管,也说不过去。小船远远的停在湖心,没有船过不去。如果泅水,又势必遭吴越王妃毒手。如何设法把宋飞天救过来呢?吴越王妃道:“其实以我对你的了解,猜你也不答应。”她向船上挥了挥手。那艄公狞笑了一下,从船舱里舀了一瓢水,高高举起,又缓缓的倾回舱中。范定风等人这才看见,那一满船装的不是水,是明晃晃的灯油!两个老僧神山和空流,禁不住合十念起佛来。吴越王妃笑道:“今日不是盂兰节,点河灯未免不合时宜。不过这‘人灯’倒是够大,一会儿我们比武时,点来助助兴,也不坏啊!”“你不能烧死我妹妹!”宋飞雨惨叫着冲向吴越王妃,说什么也要把妹妹救出来。范定风一甩袖子,扣住了宋飞雨的肩膀。宋飞雨猝不及防,被点中了穴道:“你,你干什么!”“师妹,你不能去送死!”范定风喝道,他神情激动,背过脸去,也不管宋飞天听不听得见,对着河上的小船朗声道:“小妹,听着!你是丐帮的好女儿,慷慨就义,不可害怕。姐夫和姐姐今日救你不得,日后定当杀了这万恶的妖妇,为你报仇。懂得了么?”宋飞天像是早已晕了,并未回答。吴越王妃听了,只是冷笑。曹长老急了,跳出来道:“公子,你怎的这样讲话!二姑娘可是老帮主的心头肉啊!老帮主一向待你如何?你作大弟子的,连小师妹都不肯保护,你,你……”范定风唏嘘道:“曹长老,我不得已呀。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天下大事?”曹长老跺着竹杖道:“什么大事!是你金陵范家的大事,还是我们丐帮的大事?我们丐帮一向洁身自好,从不与皇室勾勾搭搭……”“行啦行啦,”吴越王妃不耐烦道,“你们罗里八嗦讲完没!范公子,给个答复罢!”宋飞雨动弹不得,厉声叫道:“范定风,你不救小妹,我一辈子不原谅你!”范定风缓声道:“师妹,我对不起你们姐妹。”吴越王妃闻言,朝着小船又挥了挥手。曹长老竹杖点地,飞身而起,不顾一切冲过去救宋飞天。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却是吴越王妃的毒掌扫向他面门。就在这时,蓬的一声,小船上的油燃起来了。宋飞雨登时晕了。“什么人!”吴越王妃惊叫道。只见火光中出现了一个矫捷的影子。众人还未看清,那影子竟然从水中拎起一个大包,踩着水面,如寒塘渡鹤一般,飞也似的走了。只听哗啦一声,小船散了架,沉到了水里。吴越王妃会这水上漂的轻功,扑过去就要追这个救宋飞天的人。可是曹长老见机也快,不等她提脚,一根齐眉短棍,已经招呼了到她面前。随行的曹止萍、空流、神山等人,亦纷纷围了上来。第二十三回雷惊迷梦还是在当年那间布置优雅的大厅里,吴越王妃周身的筋脉都被重创,再无还手的的能力了。那座假山盆景一毫无损,大花瓶却打得粉碎,零落的桃花和银色的瓷片混在一起,又像是血又像是泪。吴越王妃拈一朵破损的桃花,微微笑道:“你拿到了经书,果然把武功练得很好。如今武林年轻一辈之中,除了不多的几个人,像叶清尘和欧阳云海,其他人已不是你的对手。待会儿你一出迷宫,就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了。”沈瑄道:“王妃不必过奖。王妃的技艺远胜在下,若不是近日来你身上毒质发作,功力有所减退,在下也不能在三百招之内取胜。”吴越王妃惨然笑道:“你太谦虚了。我练了这无影三尸掌,早料到是玩火自焚。”沈瑄道:“天台派的内功走纯阴一路,你体质寒冷,却要强练我派的至上内功‘不系舟’,阴阳不能调和,要不是你功底尚厚,早像我一样吐血而死啦。你不能练成正宗的洞庭内功,居然另辟蹊径,用‘不系舟’里的上乘功夫创出了无影三尸掌这样的邪魔武功。我爷爷若泉下有知,也被你气死了。好在你自己也知道,你没有上乘内功,总是抗不住尸毒内侵。本来你今日自食其果,这些年的罪孽也算偿还了。但我曾答应过蒋姑娘,一定要为她报仇。”吴越王妃道:“我可以为她偿命。其实我来到这里和你决斗,无论胜败,都没有打算再出去。”沈瑄知道,吴越王妃是把这个迷宫视为自己的“归宿”的,问道:“你是不是想到那里去死?”吴越王妃点点头:“不错。烦你跟我走一遭,到那个有石棺的屋子里去。另外,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办。”看见沈瑄迟疑不定,又道,“从那条路走,你杀完我,就可以离开这地方了。你从前不是走过么?别的出路,有镜湖派和海门帮的人看守,想来你也不愿和他们夹缠不清。那条路是武夷派的人把着,红梅仙子虽暴躁,还不是讨厌的人。”原来范定风的布置,她早就了如指掌了。“你不用担心我要你陪我死,因为我还有求于你。”沈瑄道:“什么?”吴越王妃道:“钱世骏这一回带着人回来,我早已算定难逃劫数,认了命了。不过,我死了以后,丹儿必然陷入绝境。我杀人无数,却从没让丹儿的手上沾过一滴血。我请求你看在你二人一向的情谊上,保护他性命。”沈瑄心里一震,她还不知道钱丹已经死了,而且死在她自己设圈套里。要不要告诉她呢?沈瑄望着她凄凉心酸的神情,终究不忍心,只涩涩道:“你放心吧!”吴越王妃释然,走到盆景后,拨开了机关。那条仄仄的地道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事实上从那以后也没有人走过。沈瑄跟在吴越王妃身后,一句对话也没有。山谷里只有足音在回荡,一声,又一声。两个人都各怀了一段长长的记忆。石室里的长明灯,晦暗如困倦的眼睛,又如游丝一脉的气息。沈瑄推开了石棺的盖子,吴越王妃却把手伸进去,又打开了石棺里的机关,露出下面的阶梯来。“这不是我真正的寿材,我是准备埋在下面的。”她解释道。沈瑄想起了曹操七十二疑冢,暗自摇头。那块刻着“江海不系舟”的石板横在棺底,吴越王妃道:“多少人为了这劳什子送命,谁料到被你练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