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协明白这个道理,也一直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可是每回出宫看到这样的景象时,陈协总觉得自己被烫到了。就好像《三体》中的罗辑无法直视太阳一样,他也很难直视这人间。
“李显李显,现在这个季节大家都在田地里干什么?春天要播种,秋天要收获,冬天万物都在休息——那么夏天呢?夏天农民们在做什么啊?是不是夏天的时候农民们能够轻松一点?”
“这个时候吗?要除草,要防虫,要浇水——大家不可能有闲下来的时候啦,陛下。除此之外,也不是只有春天才播种,秋天才收获的,这个时候也要种一些东西,比如说大豆什么的。”
“大豆居然是夏天种的?朕完全不知道诶!朕只问过你们怎么样用豆子磨豆腐……朕还知道在这个时候可以吃到很多菜叶子!因为其实那些植物没有长完,我们可以只需要吃他们的菜叶子而不是果实!”
在侍卫的护卫之下,陈协的车架终于慢慢的出了城,来到了农村。陈协不知道那些护卫里面到底有多少是曹操的人,只是一直保持着一个不知农事、对一切都显得好奇的天真少年模样。
不过事实上他确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些问题,倒也没怎么表演。毕竟,他是一个从小就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顶多是在清明节的时候和家里人一起去农村扫墓,哪里真正的见到过完整的种田呢?
不过就算是那种知道如何种田的农村孩子,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看到这里的人种的田也会傻眼吧?反正陈协终于以一种春游的态度跑来田地的时候,看着那些田里的麦子,突然之间就傻眼了。
他忍不住就蹲下身去,看着种在田地里的植物,疑惑的问道:“这是麦子?朕怎么记得麦子不长这样?”
“这就是麦子啊!陛下记忆中的麦子是什么样的?”听到这话,小太监李显也是一愣,疑惑的问道。
我记忆中的麦子,是照片中那种非常饱满的、高高的、风一吹过就全部弯下了腰的麦子,而不是像眼前一样仿佛狗尾巴草一样的植物。陈协偷偷的在心中说,然后突然感慨了一句:“袁爷爷果然配享太庙啊!”
是啊,他记忆中的粮食是那样的,可是那是一代又一代的人进行研究之后,粮食才长那样。最开始的粮食,就是像他眼前这样,仿佛杂草一般瘦弱,根本提供不了多少粮食。
看到这样的麦子,陈协突然就觉得安定了一点。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好像都没有办法在有生之年就把这些初代的粮食变成高产的粮食。那是中国这个农耕之国一代一代的研究下来,然后袁爷爷又研究了一辈子之后,才获得的高产粮食。仅仅凭借他一个人,还没有相关的知识,又怎么可能在有生之年在这方面达到那种高度呢?
陈协又没有什么系统帮忙,所以像那些历史小说一样让整个社会直接跃迁到现代生活水平这种事情,就不用想啦!所以他也只能不停的往前走,能到达什么程度就到达什么程度罢了。还有很多事情都是一样的,并不是他有相关的知识,就能在有生之年收获相当的成果哦?
既然达不到,那就只要尽力就好了。陈协莫名的压力就小了许多。不过这个时候,陈协就突然想到了立春当初的那句话——“奴婢成功了,陛下成功了,是不是大家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
立春当初所说的“大家不用饿肚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不用饿肚子”呢?肯定不是像袁爷爷一样,能够让他们一天吃三顿都不饿肚子,大概是一天能吃两顿、每天都能吃上饭、甚至三天能够吃上饭,不会饿死的标准吧?
只是这种程度,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就是“不会饿肚子”了。然而这一点,这个时代的人们也做不到。而更糟糕的是,他决定改变这一点,他甚至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面前的这些农民却暂时无法享受到。
陈协就算敢做一些出格的事,他肯定也不敢把所有人往那些属于他的势力的世家的田地带,所以面前的农户甚至没有用上新型农具。陈协就这样看着这样的农户忙碌着,忙碌的从遥远的地方提水来浇、忙碌的双手拔掉杂草。而陈协其实已经发明了水车、锄头等事物。
夏天果然很炎热,就算汉末这个时期其实进入了小冰川期,他们也在比较偏北的地方也一样。陈协默默的看着这些辛苦劳动的农民,然后忽然起身,伪装成烦躁的样子说:“城外一点都不好玩!以后再也不出来啦!”
没关系,我马上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到农田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我也终有一天,可以改变这里的农民的种植方式。车架往回程的路走去,这一次陈协没有掀开车帘,只是默默的想着——
除草的夏天已经到了,收获的秋天还远吗?
“郭嘉写给我的信?是来求助的吧?听说最近郭嘉着急的给很多人写了信——呵!可惜呀,我可帮不了他们!”
许攸看着手中的信,连拆开的打算都没有,只是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将之随意的放在了一边。他悠然往后倒去,倒在特意打造的躺椅上,隔着军营的帘子仿佛看见了曹袁两边对峙的兵力,然后理所当然的想着:我为什么要帮曹操呢?就因为我和他关系好吗?我和袁绍也是从小玩到大的,而现在显然是袁绍比较强!
袁绍对他多好呀!看看他手中端着的这杯上好的茶,看看他营帐中所铺满的贵重皮毯,看看面前上好梨木打造的书案,再看看他角落中融化了一半的冰山——就算曹操这几年也算是赚了一点钱,但是他能给他这样一个军营吗?显然不能!